第58章山高水长“不用转身,你听我说……”…… - 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 - 张其数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58章山高水长“不用转身,你听我说……”……

第58章山高水长“不用转身,你听我说……”……

天明时分,明新微和杨束找了一户农家,换了一碗豆粥,一身葛布衣裳,还想要买一头青驴代步,但主人死活不卖:“那不成,俺家就这一头驴,来回去济州城里,全靠它哩!”

济州城?明新微二人正是要去济州城。招安失败,还丢了主帅钟为盏,朝廷若要新派统帅,检点军队,兵卒应该都在最近的济州城外扎营,明二哥也该在彼处。

明新微问:“大叔家里常常往返济州城吗?不知可否捎我们一程?”

老大叔面色忧愁:“现在不行,打仗哩,城门关了,都不让进,我们家的鱼都送不进去!”

明新微确实见到他院里的房檐下挂着诸多鱼干,原来是做这河鲜生意的。

老大叔抱怨道:“本来说是仗打完了,城中酒楼的老主顾订了好多鲜鱼呢,现在又突然封城,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唉——真是,愁死个人了!”

诏安这事打了朝廷的脸面,想来还没大肆在民间宣传,只是封了城,谨防立安山的细作。这下老大叔的鱼是送不了了,而盐又是官方管控的,昂贵非常,于是卖不出去的鱼也未腌成咸鱼,只能晒晒鱼干。

难怪,他二人形容怪异,穿着水衣水靠上门来买吃食衣物,老大叔收了钱一句也不多问,想来家里也是困难,能挣一厘是一厘。

“那——可以套车送我们去济州城吗?价钱好商议。”

老大叔心下一动,反正青驴闲着也是闲着,家里这么久没了进项,都快揭不开锅了。但他是个实诚人,瞅了两人一眼,劝了一句:“去了也白去,现在真是进不了城的,济州城附近要去借宿的价格,恐怕也有人坐地起价,不划算的!”

明新微从怀了取了一吊通宝:“我们不进城,是去寻人的,把我们放在城外就行。”

老大叔欢喜地接过去,也不再劝了:“唉,那就中了,俺去套车!”又扯着嗓子朝屋内喊:“内当家的,快,把板车冲冲干净,把驴给套上!”

于是两人便坐上了老大叔家的驴车,这车以前应当是拉鱼的,虽然冲刷得干净了,但仍然难掩一股鱼腥味。两人戴着主人家热情赠送的竹斗笠,在摇摇晃晃的板车上,往济州城而去。

青驴的脚力虽然赶不上马,但路是走熟的,老大叔又给喂了足足的豆料,因此傍晚时分,便到了城郊。

天色擦黑,远处天边一行官兵,正沿着田埂挨家挨户敲门,明新微警觉起来,同杨束对视一眼,连忙叫停了驴车:“大叔,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我们自己走就行。”

老大叔也看见了那行军官,但只作没看见,但难保心里美猜测,此时见车上二人叫了停,连忙利索停下,也不问不看,掉头就走。升斗小民,少管闲事,这是小民的生存智慧。

明新微同杨束从麦田里溜过去,听见那行军官竟在严查路引,喝令农人不得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如此一来两人就没法儿修整了,只得马不停蹄往明二哥所在的虎翼军辰字营赶去。

丢了主帅钟为盏,宋军看起来士气低落,或许原本这些兵卒都已经打算回乡,却没想诏安出了幺蛾子。要说成了一盘散沙倒不至于,但一眼望去军容不算肃穆,营寨也扎得勉勉强强,好在旗帜分明,明新微二人不多时便摸到了水军的营地边上。

此时天色已暗,两人小心翼翼借着营地的篝火,顺着探查一圈,无法分辨辰字营的具体位置,但想来必然在水军营地里。

她转过头,对杨束道:“就送我到此处吧。”

“不用陪你进去吗?”

明新微摇摇头:“太过危险了,当初济州城搦战,不知多少人见过你。你放心吧,我只要报上我二哥的名号,自然会有人带我去见他。”

杨束听她这话,便明白过来,她并不准备用辛明的身份前去投诚。也是,辛明这身份不黑不白,过官方的明路太过麻烦,她左右不过是要把立安山的布防图传过去,不如亲友身份,私下了结,更为便宜。

如此一来,他在她身旁确实不便,反而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明新微故作轻松道:“你呐,就别担心我了,好好听你师傅的话,尽快回大理去,把护心蛊引出来是正经。”

杨束并没有太把这毒当一回事,但说了难免惹她担心,于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明新微见他一副毫不在意自有主意的样子,想到杨束师傅的第三封锦囊,猜测着问道:“你回去之前,可打算按信中所言,去若元寺一趟吗?”

杨束想,一个人去,甚是无聊,有什么好去的?于是反问道:“去作甚?我并没有什么人生大惑要解。”

少年目光澄澈,这话并不是什么反语,而是他当真这么觉得。有时明新微也分外羡慕杨束这份潇洒,一般人见了这样的信,又是同自己切身相关的,怎么着也会想去问一问吧?

她随口猜测道:“或许,你师傅是想借机告诉你你的身世?你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使命?”

远处营地的篝火倒影在杨束的眼眸里,微微跳动,他很轻地笑了一下,眉梢眼角带着些许少年意气:“我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使命?这岂是能靠别人解答的?”

明新微的心脏咚咚地跳起来,不是靠别人能解答的吗?她喉咙有些干涩,那她是谁,何人能答呢?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杨束描述过的无垠雨林,在蜜瓜的香气和泥土潮湿的芬芳里,同一只皮毛旖丽的云豹对视了一眼。野性的,自由的,危险的气息,在一瞬间摄住了她的心魂。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她是明家的女儿,东京才是她的家。

不待她开口,杨束又道:“算了,来都来了,就去一趟好了,当故事听听也好。”说完,状似无意地问她,“等此处事毕,你会想来若元寺听一听吗?”

她想,真是一只呆云豹,明明被狠狠拒绝过一次,伤了心了,还会若无其事来试探她。

想去吗?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只是明二哥一定吓坏了,等见了她估计会立马押送她回家去,要想说服他去一趟若元寺,恐怕不容易。既然不能确定,又何必让人空等,平白耽误时光呢,只愿他早日回大理去把毒解了才好,于是摇摇头:“等见了我二哥,就要回家去了,恐怕不便前往。”

好一个“回家去了”,轻飘飘一句,连“山高水长,后会有期”都省了。

两人沉默半晌,最后明新微擡头看看天色,道:“快走吧,免得错过了宿头。”

天色昏暝,归家的寒鸦在远处一掠而过。

杨束道:“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明新微低下头,不自在地用右脚蹭了一下左脚:“我要乔装一下,你别看了,快走吧。”说完,仍然垂着脑袋,擡手揪住杨束的衣袖,推着他转过身,又在他背上用力一推:“走吧。”

她收回双手,紧紧地相互握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在身侧摩挲了一下,仍旧觉得手心发烫。

杨束背对着她,沉默了片刻,在渐浓的暮色里轻声道:“好,那我走了”。没有人说一句告别,就好像是平常日子里随意碰头又分开,第二日还要再见的。

她深吸一口气,真是傻子,她说自己的姓名不能问,不可说,就当真不再问她。算了,不知道才好呢。

“等等。”明新微听见自己忍不住开了口,“不用转身,你听我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引出蛊虫后,你还是需要解药灵通,那可以到东京安庆巷明家找我,我姓明,双名新微。”她尽力显得公事公办,不带半分私情,正色补充道,“只有一宗,还望周全——最好是装作不认识我,寻个别的什么由头,卖马也好,什么都好……”

说着说着,声音也低下去:“当然,你师傅的护心蛊想来功效卓绝,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我就是这么一说,以防万一。”

她说完有些忐忑,什么叫装作不认识她?装作卖马的来找她呢?好在杨束也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道了句“好”和“多谢”。

明新微确认杨束走远了,呆立了片刻,默默想到,自己留下真实姓名和住址,实在是多此一举,他若真心需要,去水军中打听明二哥,自然能找到她家住址。既然他从没问过自己的真实姓名,便是知道自己不便透露,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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