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告病三日(三)
第56章告病三日(三)
第二日清晨天气放晴,早起用饭之后,庆安王便牵了太傅的手去院子里赏花。碧绿的枝桠之上,细细密密的花蕊吐了新鲜的颜色,有的粉嫩、有的鲜红,一如林馥脚上点点透亮的明媚。
日光自斑驳的树枝中钻出来,零零散散地落在林馥脸上,她扬起脸,被温热的光刺得睁不开眼,不由抬手去遮。身前之人拉开她的手,笑着低下头,亲吻她微微颤动的眼睑。
燕榕送过她许多女儿家的小物件,林馥一样一样收着,从来不敢拿出来穿戴,只是入了夜打开观瞧,也不由觉得好笑。譬如穿耳染指、簪花束腰,少女之时都未曾做过的事,他倒做得齐全。待他的嘴唇离开了些许,她便低头望向昨夜新染的玉笋丹蔻,果如他所说,明媚的红色似是透骨般娇艳,从头到脚总算有一点姑娘家的模样。
“喜不喜欢?”他抵着她的额头问。
“喜欢。”林馥答。
“喜不喜欢我?”他又追问,哪怕她同他在床榻间放纵恣肆,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
见她不做声,燕榕不由抱怨,“就连骗我也不肯?”
“我身负教授储君之职,岂会撒谎?”林馥抬头看他,却是慢慢地笑了,“许是有些喜欢的。”
燕榕愣愣的看着她,耳边是沙沙的风声,吹得碧绿的叶儿轻轻响动,他木然站立了半晌,狂喜道:“我也喜欢。”
这自作多情之人,她又没有追问他。林馥转身往书房而去,今日又未上朝,她手上的事情却是越积越多,想想便觉着烦闷。
庆安王欢喜地跟在她身后,“把许是、有些去掉,重新回答我。”
林馥笑道:“不。”
杨桃自廊下走过,发觉庆安王殿下如同嗷嗷待哺的鸟儿,欢快地围在太傅身旁展翅欲飞,仿佛她一挥手,就能赏他一块鲜肉似的。自庆安王殿下赖着不走以来,她想同太傅请教学问便是难上加难。况且皇后娘娘还要时常过问太傅起居,她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相报。自从二人回了府,大约一直缠绵床榻,未曾走出过巴掌大的后院……皇后听罢,却是以团扇半掩着脸笑出声来,却不料天子下朝归来,若有所思道:“看来三日病假似是不够,不如再放任个十日八日。”
杨桃看得出来,庆安王是喜欢极了太傅的,至于太傅,大概也喜爱殿下。数月之前,杨桃亲见过有男子当街向太傅表明心意,说是为太傅的才华所折服,愿为她的入幕之宾。太傅听罢一脚踹向那人胸口,骂了一句“污秽”!原来在太傅眼中,有男子同她求爱索欢乃是污秽之举,那么她同庆安王又算什么?
林馥将手上的文书整理妥帖,却又被燕榕按住了手。她不由蹙眉道:“殿下在此处不走,我实在无法做事。”
“哪有那样多的事,需要你没日没夜地操劳?”燕榕不满道:“我都不必日日往神机营而去。”
林馥心道:你们一辈子兄弟,便是你纨绔不作为也是个亲王,我和你可大不一样。庆安王却是低头捉着她的手道:“从前在碧海城就是这般,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执意将诸事都攥在手中,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说来也怪皇兄,春试是礼部之事,怎么推给你来做?”燕榕越想越不对,却是道:“纵是礼部尚书亲安良涉案,两个侍郎又不是死人。”
林馥笑着抽回手,“是我多管闲事。”
“户部还不够你累,怎么又管上了礼部的闲事?”燕榕不由想起几日前,皇兄还说林馥自请去各地督查赋役征银,连忙道:“督查赋役之事,你不准去。”
“陛下已经驳回了我的奏章。”说到此事,林馥也觉着尴尬,她原本想要借机躲开他的纠缠,哪知被天子驳回了奏章也便罢了,却是再也躲不开他。她与他认识这样久,她越是回避,他越是追逐,及至最后纠缠一处,似乎再也说不清楚了。
中午昼寝之时,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他第一次同她相见,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彼时以为她只是个相貌柔美的少年,加之身份阻碍,只得在心里默默想着她。待他年岁渐长,对她的心思也如野草一般疯长,剪不断、理还乱、看不清、烧不尽。他想法设法忘记她,越是刻意便越是思念,而后竟有些走火入魔,对女人提不起兴致,见男子觉着恶心。
林馥从不知晓,她竟然将他害得这般凄惨。燕榕却是又去翻找那锦盒中的物件,而后道:“因而我下定决心,这一回将你拴住,再不放手。”
他的手中是一串晶莹的手链,其上缀着几只精巧的铃铛。知晓他喜欢折腾这些花样,林馥便笑着伸出右手给她。
“太傅真是学识浅薄。”庆安王嗤笑道:“这是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