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天子之怒
第30章天子之怒
广云山遇刺,行到一半的围猎被迫终止,皇帝回宫。
宫门森森,进了紫宸殿,脚下是一片片方正的金砖,翠瓦攒角,头上高悬彩灯,数根漆红的梁柱高耸,盘绕着一圈圈栩栩如生的金龙。
是巍峨,也是肃穆。
“哐——”
一声响,是皇帝段璟将内监奉上的茶盏摔了下去,君王发怒,殿内伺候的内监齐齐跪下,全都埋着头不敢说话,唯有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在他身后立得稳当,见皇帝摔了茶盏后又赶紧奉上了新的热茶。
站在下面的禁军统领李策更是即刻跪伏下去,俯着首不敢说话,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皇帝冷沉着脸问道:“死了?”
李策稍擡了擡头,不敢抹汗,只垂着视线答道:“回陛下,那几名刺客醒来后俱、俱咬毒自尽了。臣即刻请了太医医治,但那毒太猛,太医还没来人就断气了。”
皇帝:“所以这事是死无对证了?”
李策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声道:“臣惶恐,请陛下治罪!”
皇帝不怒反笑,擡手端起新奉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又才幽幽说:“你不惶恐,朕惶恐。朕将阖宫安危托付给禁军,结果却让刺客杀到朕的跟前来。若不是摄政王救驾及时,今日就该全城挂白,敲钟三万杵。”
这话可说得严重,李策又是连连磕头认罪,脑袋敲在地板上,几声沉闷的重磕,“臣办事不力,请陛下治罪!”
皇帝沉默良久,慢吞吞饮着茶,将最后几口喝完才把茶盏搁到案上。
瓷盏轻轻撞击在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似落在人头顶的刀刃,叫人脊背发寒。
“徐宝圆。”
皇帝叫出一个名字,正是那侍奉在身后的大太监,那人微微低着头,声音是内监特有的尖细。
“陛下。”
他应了一声,立在皇帝身侧,静听吩咐。
皇帝脸上瞧不出怒意,只直直看向跪在下头的李策,道:“禁军统领李策失职失守,卸去他的甲胄,收其统领腰牌。谪迁陇西梁郡,任五行督运。”
李策身形一抖,仓皇地擡头看向皇帝,嘴皮颤栗哆嗦着,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后,他才一头重重磕在地上,长长一声;“陛下……臣,臣谢恩!”
李策被卸了甲胄,缴了腰牌,穿着一身单袍出了紫宸殿。一张脸白如纸色,人都出了宫门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待他走后,紫宸殿内的皇帝才静心批起了折子。
徐宝圆立在身侧为他研墨,大太监瞧起来三十多岁,脸圆圆的,似个弥勒佛般时时挂着笑。
“陛下,那刺客的事儿?”
皇帝擡头睨他一眼,缓了缓才说道:“交给冯术吧。禁军失了统领,也该择个人挑这梁子……你稍晚些亲自跑一趟,传朕口谕,叫他恪尽职守,莫要辜负朕的信任,再将禁军统领的腰牌也一并送过去。”
徐宝圆被冷冷盯了一记,却似半点儿不害怕,还眯着眼笑,边笑边说:“这也是极好的。冯大人掌着奉天营,那是直属陛下的,冯大人更是最忠心,如此您也安心了。”
皇帝微微一笑,良久才说出一句:“不过五营中尚有二营在皇叔手上。皇叔历沙场多年,多经生死,又流血受伤不尽,该好好歇歇了。”
徐宝圆眯眼笑,只答:“陛下说得对。”
说罢,他似才注意到跪在后侧哆嗦着身子的小太监,是皇帝之前摔盏时惊得扑通跪下的,这时连李策都走了,他也脚软没敢站起来。
徐宝圆笑了两声,走过去那拂尘抽了抽他的背,笑道:“哎哟,这傻东西还跪着呢!”
皇帝合上刚写好的折子,擡眼看去,打量一会儿才说道:“是那日挡在朕身前的小太监?”
徐宝圆嘿嘿一笑,答道:“正是呢!这小子胆子小,少见天颜,您瞧瞧,这就又吓着了!”
皇帝也微微一笑,起身走了过去,行到那小太监跟前,竟亲自敛袖伸手要去扶,还说道:“快起来吧。你护主有功,朕原说要赏你,是这两日忙忘了。”
手已然伸了出去,但那小太监竟哆嗦得更厉害,连连磕头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不敢说,奴才什么都不敢说!”
皇帝面无表情,仍伸着手。
那随侍的徐宝圆立即瞪了眼,拿拂尘狠狠抽在小太监身上,没好气训道:“混账东西!陛下说要赏你,你不谢恩,倒求饶了!”
皇帝摇摇头,收回手拢进袖子里,又才反身往回走,走回桌案后坐下再次看了过去,淡淡道:“瞧你舌头长得牢,声音也清晰,实在不像不会说话的人。”
徐宝圆是个会捧哏的,立刻走回去笑着答道:“陛下,那哑巴都不稳靠,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呢。”
皇帝轻笑一声,道:“你倒难得说了句聪明话。”
徐宝圆:“陛下教得好。”
皇帝没再说话,只略略扫了那小太监一眼,徐宝圆立刻意会,赶紧朝身后的徒弟使了个眼色,那守在后头的太监出来捂住人的口鼻将其拖了下去。
“闹哄哄的。”皇帝似不耐地蹙了蹙眉毛,继续翻开下一本折子。
徐宝圆赶紧说:“小洪子力气大了些,回头奴才好好教训他!”
皇帝点点头,写了两笔又说道:“君无戏言,说了厚赏就该厚赏。小茂子还有爹娘在世,就赐下白银百两吧。”
小茂子正是那小太监的名字,徐宝圆紧跟着回道:“这些小事儿哪劳陛下亲自安排,奴才定安排得妥当。也是小茂子无福,这赏赐落不到他头上,只得赏其爹娘了。”
皇帝微颔首,没再说话,继续批起了折子。
次日,贬谪李策,选奉天营冯术接任禁军统领的圣旨宣下,朝中一片哗然。
下朝后,段严玉朝服还未脱先赶去了紫宸殿,难得碰了个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