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千里之志
◇第71章千里之志
“来了!最后两碗元宵,客官们慢用啊!”
老板娘将最后两碗元宵端了上来,正好瞧见慈小冰伸手捂住突出的桌角,而另一侧的秦鸣壁则弯下腰将掉落在地上的绣花针捡了起来。
在她直起腰的瞬间,慈小冰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全程一言不发。
秦鸣壁并不知道他刚刚做的事情,含着笑将针线收进布囊里,笑着将其还给老板娘。
“多谢了。”
老板娘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伸出接过针线包,还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几位客官快趁热乎吃吧!这上元节就该吃元宵!”
说完,她捏着针线包离开,又到摊子前忙活起来。
与摄政王同桌吃饭,饶是秦鸣壁也觉得略有些局促,她两手捧着碗没有动作,只静静等着坐在对面的段严玉先动口。
慈小冰倒是和段严玉处得比较熟了,从前战场上同吃同睡也是有过的,他也知道段严玉并不太在意上下之分。不过慈小冰见秦鸣壁没吃,他也不好意思先动,就捏着袖子上的“蜈蚣”一动不动。
段严玉则是皱着眉毛仔细打量两碗新端上来的元宵,好半天才选了一碗。
谢缓可不客气,他是四人中最先吃的一个。
手里捏着白瓷汤匙,里头盛着半只咬掉一半的元宵,内里的芝麻馅流了出来。
他还微笑说:“几位快吃啊。这元宵的味道确实不错,入口软糯,内馅甜而不腻。”
说罢,又立即低头把剩下的半颗元宵含进了嘴里,甜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态颇为惬意。
“听说秦大人如今在工部供职,这一向可还好啊?”
谢缓又吃了一颗,末了才放下瓷勺擡起头。
擡头就见段严玉正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谢缓愣了愣,也忘了自己方才正在说的话,而是下意识扭过头看向慈小冰和秦鸣壁。
见二人的碗里分毫未减,他又笑着看向段严玉,拖长了语调无奈道:“爷,快吃吧。您不吃,秦大人和慈将军都不敢动口呢。”
摊子上人多,左右都坐着客人,谢缓没有直呼“王爷”两个字。
虽然知道他意在隐瞒身份,但段严玉听到这句话还是不自觉红了耳朵,默默无声低下头,捏着瓷勺就舀了一颗滚圆雪白的元宵往嘴里塞,然后囫囵吞了下去,也没尝着味儿。
辜负美食啊,谢缓叹着气摇头。
而另一旁的秦鸣壁静了片刻,又才小声答道:“都还不错。与同侪们相处融洽,上头的尚书大人也是做实事的。”
去年,原工部尚书因恶钱一案被革职查办,现在上任的尚书姓廉,名叫廉昭明。
这位廉大人任工部侍郎十年,被原工部尚书打压十年,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如今已老迈才走到了尚书的位置。
其实秦鸣壁说得轻松,但她以女子之身入仕,本就比儿郎们更艰难。工部同僚都是男儿,一个个不愿与她结交,更有甚者不屑与她同衙办公,她在工部也是举步维艰。
女子为官,似乎过了科举才只是越过了最浅的一道坎。
不过其中艰难秦鸣壁并没有和外人道。
但她虽然不说,谢缓却也能想象得到,只是见她不曾言语,也只好装作不知。
他只说:“还未曾贺秦大人入仕之喜,如今终于有机会一展宏图。”
说起这些,秦鸣壁似有一箩筐的话说不完,她脸上浅浅带着笑,眼睛里全是光,“正是如此!这些日子在工部任职,与我而言也收益颇丰!”
听到此,慈小冰却皱了眉,小声说道:“可工部乃是六部之末,是最辛最苦的去处,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调你到工部。”
他其实还想说,工部极其辛苦,并不适合姑娘,但慈小冰莫名觉得秦鸣壁并不喜欢听这话,也聪明地忍住没说。
这还只说了一半就已经惹得秦鸣壁皱了眉,只看她立刻放下手里的白瓷勺,对着慈小冰道:“将军这句话就说错了。”
“农,为民之根本;工,乃国之重器。岂能算末等?且不说田器、纺织等物,只说铸冶一术,若无工匠钻研,将军在战场上可有趁手的神兵利器使用?这仗又该怎么打?再说桥梁、河防、道路,也俱是重中之重。”
慈小冰说那话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怜惜秦鸣壁的不易之处。
可此刻听秦鸣壁一番慷慨激昂,慈小冰一张白脸皮唰一下变作红脸皮,他拱了拱手说:“是我狭隘了,秦大人一番话令我醍醐灌顶。”
秦鸣壁似也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也不禁红了红耳垂,又捏上那只白瓷汤勺在碗里搅合两圈。
谢缓和段严玉对视一眼,都静静等着秦鸣壁继续说话。
秦鸣壁也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忽然轻快两分,她说道:“若是能修路就好了!”
“下官自澧州怀安县而来,隐在万山之中,山路崎岖难行,从家乡的村子到最近的小镇需要步行一个多时辰。下官刚来鄢都的时候看到什么都觉得惊奇,尤其是鄢都的路,下官在怀安县从来没有走过如此宽阔平坦的路,此康庄大道。”
“故乡虽贫苦,但地势气候都好,作物丰富,同周围几个大县都是纳粮要地。但正因为运输耗时耗力,粮食运到鄢都要两个月,若是路上遇到风雨,更是不止,到了京中还能有一半好粮都算不错了。”
说到这儿,秦鸣壁微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道:“哎,其实这些下官也曾草拟折子呈给上官,只是被驳了回来。”
其实不仅仅被驳了回来,那折子并没有递到尚书廉昭明手中,而是被都水司的员外郎截下。员外郎大人斥责她心有偏颇,对故地有私,又说女子短见,果然不该为官。
这些不中听的话秦鸣壁并没有说出来,但瞧她脸色并不好看。
谢缓已经用完碗中的元宵,他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轻轻擦拭了嘴唇,末了才说:“大人是好意。只是涂水运河正在修建,去年又经傩乌一战,只怕国库中拿不出太多银子修路了。”
这话直白,直白得让人叹息。
秦鸣壁低低喟叹一声:“确实如此。”
她这头神态低落,碗里的元宵只动了一颗就没再吃了。
谢缓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路若修好,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虽费钱财,但也是能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