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澧州洺城
◇第89章澧州洺城
四月下旬,谢缓等人到达洺城。
在几日前谢缓就下船换乘了马车,颠簸数日才赶到洺城。
当天下着瓢泼大雨,乌云铺匀天空,黑沉沉地压下,眼前的事物也都是雾蒙蒙的,房子、车马、行人都笼罩在一团看不清的大雾中,大雨刷刷打在车棚上,如霹雳的雷声。
谢缓甚至不敢掀开布帘朝外看一看,哪怕只是小小掀开一条缝也会灌入许多雨水,会立刻将衣裳全都淋湿。
谢缓的脸色仍不太好,苍白着脸,不过他在船上将养了半个月,到底是能下床了,不会拖误时辰。
“咳咳……”谢缓垂着眼眸依靠在软枕上,手里抱着一个小手炉,他嘴里泻出几声绵软无力的咳嗽声,脑袋也低垂着,瞧着疲惫不堪。
春生在一旁照顾着,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谢缓的额头,又凑上前帮他理了理肩上的斗篷,把人罩得更严实些。
小随从担忧问道:“公子,您觉得身子如何了?”
谢缓没有说话,只朝春生摇了摇头,随即自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颗浅黄色裹满糖霜的梨膏糖塞进嘴里。他近来总觉得喉咙发疼,只有吃一两颗润喉的梨膏糖才觉得舒服些。
也就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春生是眼瞧着自家殿下又消瘦了下去,那养了整整一年才养出的气色立刻又没了。
他苦着一张脸,瘪嘴有些不痛快,还是谢缓瞧见了,抿唇笑着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梨膏糖。
舌尖沾了甜味,小随从眼睛一亮,下意识咂了咂嘴。
真甜!
谢缓视线低垂着,目光落在自己捧着铜炉的手上,他本就生得白净,一双手更如一块无瑕的美玉,白得甚至隐隐有些泛青,透着病态。
就连手也瘦了一圈,细细的腕骨露出来,好像可以轻松捏断。
也不知他发了多久的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已经到了洺城?”
春生连连点头,方才刚进洺城的时候,外头骑马的林家姐姐就说了此事。
谢缓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悠悠说道:“当初大招兵败,割郇城、洺城二地于祁。如此说来,此地百姓原是大招人,如今都改姓祁了。”
春生不懂这些,只依稀记得自家殿下从前好像提起过,现在再听他说也只是呆呆地点头。
这时候,马车外有马蹄靠近的响动,没多久又传来林青鸿的声音。
“公子,客栈到了。”
林青鸿,正是林氏阿姊的名字,她弟弟名叫“林击征”。
马车停了下来,谢缓擡手在眉心处揉了两把,提了提十分倦乏的心。
马车的木门被推开,林击征已经下马候在车下,他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此刻手里还打着一把大伞,伸出手作出要扶谢缓下车的动作。
谢缓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身体还未好全,若是此时再淋了雨,只怕更要拖慢行程。他撑着林击征的手臂下了马车,飞快钻进伞下,末了还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春生,有些担心地喊道:“春生……”
林青鸿等在一旁,和弟弟一般打扮,也撑着一把伞。
她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春生这儿有我呢。”
入了城,左右行人多,客栈里的客人也不少,谢缓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几人也都早早换了称呼。
一行人前后进了客栈,林青鸿率先走向账柜,对着里头打算盘的账房先生说道:“三间房,其中一间要带小榻的上房。”
洺城处在边境,山高水远的,一向都少有外地人,那账房先生瞧这一行人只觉得眼生,还提着毛笔呆呆傻傻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子“啪”一声将银子拍在案上才回过神。
他连声笑着收起银子,又忙吆喝伙计领人上楼入住。
谢缓环顾一周,见这客栈的生意竟还不错,不过多是吃饭的,住店的倒是少些。
“听说了吗?今儿又有人去驿馆砸门了!”
“咋没听说啊!砸得好!等老子这顿吃饱也去砸!”
“嘿!小二,来来来,你过来!你家客栈后厨应该剩下不少烂菜叶子吧?留给老子,老子搬去驿馆砸门!”
……
隔壁几桌的客人说得热闹,一个个唾沫横飞,一时间连满桌子的菜也顾不上了,只顾着聊。
谢缓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
“砸门有什么用!那狗日的相里云也不出来啊!整天躲在驿馆里!咱白费力气也出不了气!”
相里云?
谢缓一愣,下意识竖起耳朵想要继续听,哪知道这些人不往下说了,倒是你一句我一句把相里云狠骂了一通,从他爹骂到他娘,往上把相里氏的祖宗先人全骂了一顿。
相里云……他还在洺城?
谢缓暗想。
这时候,客栈的伙计将一行人请了上去,所有人都安排了住处,谢缓住在最宽敞最舒适的上房,林氏姐弟住在他左右,至于春生则和谢缓一起住。
进了房间,林青鸿率先锁了门,又才对着谢缓说道:“公子,我们将军待会儿就要过来,您再等候片刻。”
谢缓连忙问:“萧将军也还在洺城?使团先行,怎还没出关?”
林青鸿也不由蹙起眉,只说:“这……我也不清楚。我姐弟二人没有跟着使团同行,而是留在鄢都助公子出城。若不是今日收到将军的鸽信,我们也不知道将军还在洺城呢。”
说完这句,女子缓了片刻又说:“公子先不着急,待将军过来自会同您解释的。”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声不算连贯的敲门声,三长两短,颇有些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