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000年2月5日星期六
第四十七章2000年2月5日星期六
2000年2月5日星期六零点过后,正月初一。谢宇带着黑塑料带,急匆匆在夜色下向县城的方向走去。他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去凌山县却轻车熟路,只是这个时间,村口去县城的私人中巴车不知道还剩几辆。到了村口,谢宇发现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对的,平日里熙熙攘攘连拉带拽的村口中巴车,一辆都没有了。谢宇心里暗暗着急。临出门的时候,许德泰的尸体被他塞进装垃圾用的蛇皮袋里,混杂在家中的垃圾堆当中。反正左邻右舍习惯了自己家的恶臭,等尸体腐烂后再被发现,他早已远走高飞。然而,现在计划出现了问题,自己此时插翅难飞。就在这时,谢宇听见身后一阵铃铛响,冥冥中这个铃铛极其熟悉。回头看,竟是隔壁赵五爷驾着家里那头老驴车缓缓而来。这辆驴车,救过母亲顾玲的命。赵五爷在村里有些威望,年轻时候有几个村里拜把子弟兄,行五,所以混个“五爷”的名声,其实按辈分,谢宇应该管他叫叔。平日里五爷对谢家还不错,但后来随着谢德庆整天喝大酒,赵五爷也就不再过问谢家的事。“哎!小宇!这大年的,你自己嘎哈去?”赵五爷的驴车停在了谢宇面前。谢宇深吸一口气,“五爷,我去凌山火车站。”赵五爷上下打量一番谢宇,“你?自己?去火车站嘎哈?”“找我妈。”谢宇顺口胡诌,反正顾玲消失的事在村里已经传开了。“顾玲妹子?你知道你妈在哪了?”谢宇犹豫了一下,“有点动静,但不知道准不准。”“那是好事,跟我走吧!上来!”赵五爷挥了挥手里小驴鞭。谢宇顺着车板子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在赵五爷对面。赵五爷一挥鞭子,老驴开始负重前行。五爷侧脸看了看谢宇,“你小子咋了,气喘吁吁的,跟谁打架了?”谢宇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否认,“没有,我是着急,跑来的。”“你爹德庆呢?”“我不知道,他喝大酒喝多了,说出去撒尿,我就跑出来了。”“为啥?”“嗯?”“我问为啥?”“什么为啥?”“你爹咋不跟你一起去?”“他跟我妈有仇,他不找,也不让我找。”赵五爷…
2000年2月5日星期六
零点过后,正月初一。
谢宇带着黑塑料带,急匆匆在夜色下向县城的方向走去。他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去凌山县却轻车熟路,只是这个时间,村口去县城的私人中巴车不知道还剩几辆。
到了村口,谢宇发现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对的,平日里熙熙攘攘连拉带拽的村口中巴车,一辆都没有了。
谢宇心里暗暗着急。临出门的时候,许德泰的尸体被他塞进装垃圾用的蛇皮袋里,混杂在家中的垃圾堆当中。反正左邻右舍习惯了自己家的恶臭,等尸体腐烂后再被发现,他早已远走高飞。
然而,现在计划出现了问题,自己此时插翅难飞。
就在这时,谢宇听见身后一阵铃铛响,冥冥中这个铃铛极其熟悉。回头看,竟是隔壁赵五爷驾着家里那头老驴车缓缓而来。这辆驴车,救过母亲顾玲的命。
赵五爷在村里有些威望,年轻时候有几个村里拜把子弟兄,行五,所以混个“五爷”的名声,其实按辈分,谢宇应该管他叫叔。平日里五爷对谢家还不错,但后来随着谢德庆整天喝大酒,赵五爷也就不再过问谢家的事。
“哎!小宇!这大年的,你自己嘎哈去?”赵五爷的驴车停在了谢宇面前。
谢宇深吸一口气,“五爷,我去凌山火车站。”
赵五爷上下打量一番谢宇,“你?自己?去火车站嘎哈?”
“找我妈。”谢宇顺口胡诌,反正顾玲消失的事在村里已经传开了。
“顾玲妹子?你知道你妈在哪了?”
谢宇犹豫了一下,“有点动静,但不知道准不准。”
“那是好事,跟我走吧!上来!”赵五爷挥了挥手里小驴鞭。谢宇顺着车板子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在赵五爷对面。赵五爷一挥鞭子,老驴开始负重前行。五爷侧脸看了看谢宇,“你小子咋了,气喘吁吁的,跟谁打架了?”
谢宇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否认,“没有,我是着急,跑来的。”
“你爹德庆呢?”
“我不知道,他喝大酒喝多了,说出去撒尿,我就跑出来了。”
“为啥?”
“嗯?”
“我问为啥?”
“什么为啥?”
“你爹咋不跟你一起去?”
“他跟我妈有仇,他不找,也不让我找。”
赵五爷点点头,然后重重探口气,“德庆啊,这辈子算是被大酒给毁了。”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谢宇,“母子连心,老话不骗人啊。”
“五爷,你这是去哪?”
赵五爷脸上浮现出得意,“去市里,正好路过火车站。我姑娘,你婷姐,要生了,你婶头年去的。本以为得过完初七初八才能,没想到刚才说羊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谢宇点点头,没多言语。赵五爷也沉浸在自己要升级成姥爷的兴奋中,没再和谢宇搭话。就这样两人一路摇摇晃晃,大约四十分钟后到了凌山县火车站。谢宇谢过五爷,跳下车,抱着塑料袋往车站里跑。
谁知,赵五爷也从驴车上下来,追着喊道:“小宇啊,你一个人会买火车票吗?”
谢宇一皱眉,边跑边回身向赵五爷摆手,说自己没问题,然后转身钻进了售票厅。可是真的站到这里,谢宇却犯了难,呜呜泱泱的人群,自己小小的身子只能委屈地挤在中间,擡头望向售票窗口,也不知道要买去哪里的票。
他的目的,只是逃跑,至于去哪无所谓。
可是他脑子里的地名除了北京、上海、奉阳,别的一概不知,他从小到大除了进凌山县城,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头看,竟又是赵五爷。
“你这孩子,咋跑那么快,你母亲的下落在哪啊?你要买去哪的车票?”五爷倒是热心起来。
“北京!”谢宇脱口而出。
“北京?”五爷擡头看了看售票窗口,说:“拉倒吧,春运这节骨眼,别合计买到去北京的票了!”
谢宇听完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好,原地东张西望,没了主意。
“你这样,你跟我进市里,到你婷姐家住几天,估计初五初六那样能买到,我再带你来。”
谢宇一拨愣脑袋,说:“不行。”
“你这孩子,顾玲都走那么久了,你既然知道她在哪,找她也不在于一时,急啥。”
“那我就买上海的,然后再从上海去北京!”谢宇平日里听广播剧里,成年人都这么倒车。
“上海?那还不是和北京一样!你肯定买不到了!走走走,跟我走!”说着,赵五爷就拉起谢宇的手,谢宇虽心里抗拒,但脚下却不得不跟着五爷走出了售票大厅。驴车就拴在小广场的灯柱上,两个人重新跳上驴车,向市里走去。
谢宇紧紧将黑塑料袋搂在怀里,他原本为赵五爷这样帮自己有些感动,但是当他想到塑料袋里的东西,又觉得人世间所有的感动和真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人,就是一团恶意的欲望。
驴车在夜色下向市里行进,谢宇的心也活泛了起来。
行至半途,谢宇嚷着要下车撒尿。五爷将车停下来,谢宇顺着墙根走进一排平房住宅,正准备逃跑,谁知赵五爷也跟了过来,说:“我也憋了半道了,可算逮个能撒的地方!”说罢,褪下裤子撒起尿来。谢宇没尿,站在一旁,尿也不是,不尿也不是。
“咋了,你咋不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