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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2019年1月1日星期二

第十八章2019年1月1日星期二

2019年1月1日星期二新年的第一天,周全的家里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哥哥周鸿和嫂子刘美阳。毕竟是元旦,所谓相依为命的兄弟,此时也应该做做样子。但今天的餐桌上,还多出了第二个女人。周鸿和刘美阳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屠玲每吃一口都故作惊讶的表情,夸得赞不绝口,每句话的中心思想都是没想到周哥和嫂子还有这么一手。自打屠玲拎着水果牛奶一进门,她便在两幅面孔中自如切换。和周鸿夫妻俩对话时,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但是与周全视线相碰时,那阴沉的目光便时刻提醒周全:十四号晚上的事,我会一直咬着你不放。而除了这层含义,周全还察觉到那目光里有一种诡谲的高傲,一种居高临下的嘲笑。这种感觉,让周全很不舒服。“玲玲,新的一年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周鸿酒席间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神色红润,两眼放光,亘古不变的三七分也跟着兴奋地颤抖。自打周鸿当上住建局副科长后,身上的夹克衫就如同铠甲焊在了自己身上,问屠玲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脱掉。刘美阳在一旁搭腔,“你哥总说,人到什么年纪就干什么年纪的事,尤其咱们女人,过了三十就更得抓紧了。”屠玲正面对着周鸿,却用余光吊着周全,举起一杯酒,顺着周鸿说:“哥,嫂子,你们也知道,我离过一次,就怕没人要了!”“离过一次咋了?我是看着玲玲长大的,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都难找!”周鸿说完这句,目光落到了周全的脸上。但周全不动声色的样子,却又让他愈发地忿恨,甚至一度想把手里的酒杯砸向这逆子的脸。当年“枫叶山事件”发生后,周鸿差点把周全打个半死,这么多年来,周鸿一直觉得弟弟这辈子应该给屠玲一个名分,这关乎兄弟俩的脸面,至于爱或不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此时的周全越是沉默,周鸿就越来劲,他面色严峻,用极为正式的语气问到:“全,你今年对结婚这事有什么计划?”计划,在周鸿的世界观里,人活着一切都要有计划,他就差贴个人生规划图在周全卧室的墙上,揪着他耳朵吼着按图推进。…

2019年1月1日星期二

新年的第一天,周全的家里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哥哥周鸿和嫂子刘美阳。毕竟是元旦,所谓相依为命的兄弟,此时也应该做做样子。

但今天的餐桌上,还多出了第二个女人。

周鸿和刘美阳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屠玲每吃一口都故作惊讶的表情,夸得赞不绝口,每句话的中心思想都是没想到周哥和嫂子还有这么一手。

自打屠玲拎着水果牛奶一进门,她便在两幅面孔中自如切换。和周鸿夫妻俩对话时,两只眼睛弯得像月牙。但是与周全视线相碰时,那阴沉的目光便时刻提醒周全:十四号晚上的事,我会一直咬着你不放。

而除了这层含义,周全还察觉到那目光里有一种诡谲的高傲,一种居高临下的嘲笑。这种感觉,让周全很不舒服。

“玲玲,新的一年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周鸿酒席间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神色红润,两眼放光,亘古不变的三七分也跟着兴奋地颤抖。自打周鸿当上住建局副科长后,身上的夹克衫就如同铠甲焊在了自己身上,问屠玲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脱掉。

刘美阳在一旁搭腔,“你哥总说,人到什么年纪就干什么年纪的事,尤其咱们女人,过了三十就更得抓紧了。”

屠玲正面对着周鸿,却用余光吊着周全,举起一杯酒,顺着周鸿说:“哥,嫂子,你们也知道,我离过一次,就怕没人要了!”

“离过一次咋了?我是看着玲玲长大的,这样的姑娘提着灯笼都难找!”

周鸿说完这句,目光落到了周全的脸上。但周全不动声色的样子,却又让他愈发地忿恨,甚至一度想把手里的酒杯砸向这逆子的脸。当年“枫叶山事件”发生后,周鸿差点把周全打个半死,这么多年来,周鸿一直觉得弟弟这辈子应该给屠玲一个名分,这关乎兄弟俩的脸面,至于爱或不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此时的周全越是沉默,周鸿就越来劲,他面色严峻,用极为正式的语气问到:“全,你今年对结婚这事有什么计划?”

计划,在周鸿的世界观里,人活着一切都要有计划,他就差贴个人生规划图在周全卧室的墙上,揪着他耳朵吼着按图推进。

“没计划。而且前几天我又收到南京一家传媒公司的入职邀约,我以后在不在奉阳都不一定呢,没考虑结婚的事。”周全低声说,随后自己喝了一杯。可他还是偷眼观察了桌上的三个人,周鸿嘴角抽动盯着自己,嫂子刘美阳唉声叹气,而屠玲却始终保持着那副诡谲的高傲。

周鸿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两腮明显鼓起,然后他松开酒杯,擡起手指向周全。周全浑身立刻紧致起来,做好一切防御的准备。但最终周鸿擡起的手却越过他,指向了墙上,说道:“来,刚才那些话,对着咱爸咱妈的遗像再说一遍。”

父亲周祥军生前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母亲刘素芬是市妇幼医院的一名护士。2001年广西特大洪水,黄河下游出现洪峰,父母都被单位安排去参加了医疗支援。半个月后,水势基本得到控制,谁知一天突降大雨,降雨量高达163.5毫米,当地临时救助站必须转移。在转移过程中,距离救助站只有两公里的位置再次发生山洪暴发,武警官兵全都冲了上去,但人手还是不够。指挥部现场号召成立临时敢死队,要求必须是男性。堵堤坝的时候周祥军当仁不让第一个跳了下去,谁知刘素芬和几个姐妹也每人抱着一个沙袋子,二话不说跟着跳了进去。原本还算顺利,水势上涨比预想的慢,但就在要上岸的时候,刘素芬的脚却被水草缠住。周祥军急忙潜入水底去帮妻子清理,但紧接着一个暗涌急速将二人卷了进去。至此,夫妻再也没有上岸,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远在东北的两个孩子告别。

那一年,周鸿十五岁,周全十二岁。在得知父母离世消息后周全大病了三场,最后一次差点因肺炎死掉。六年级到初一,整一年的时间,屠玲都在陪伴周全,甚至为了和他成为同桌,把闻瑶堵在了教室里,用铅笔扎进闻瑶的小臂六下。

周鸿硬生生把周全半死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召唤了出来,但周全拒绝了他的情感绑架,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父母如果活着,凡事一定会问自己的意愿,他们不在乎自己走多远,会在乎人生这趟旅程中,自己冷不冷,饿不饿。

周全的不为所动终于激怒了周鸿,他抄起左手边的杯子朝着周全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酒杯砸中了周全面前的饭碗,瓷碗碎片在周全面前四散而去,其中一个碎片在周全额头划过,鲜血呲到了那条清蒸鲈鱼的脑袋上。

屠玲在一旁身子抖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来冲到周鸿身边,用手快速捋着周鸿的胸膛,然后煞有介事地对周全嗔怒:“全,别气我哥了!”刘美阳也站起来两边劝,但毕竟是兄弟俩自己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周全面无神情地看了一眼屠玲,鲜血从额头滴下,划过眼睛,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周鸿愣了一下,盯着自己弟弟看了很久,然后愤怒地抄起椅背上的羽绒服离去,嘴里喊着:“分家!分家!以后我俩他妈的老死不相往来!”

随着摔门的巨响散去,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屠玲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满脸是血的周全,突然换上一副面孔,是冷笑,是嘲笑,是讥笑,文学素养再好的周全这一刻也分辨不出这三个词语的精准区别,因为在屠玲的脸上,这三种表情同时浮现了出来。

“周大主管,我俩,聊聊?”屠玲阴冷地说到。

周全无意去擦拭脸上的血,那是自己这些年逆风生长的红色烙印。

“我跟你没什么想聊的。”

“十四号的事。”

周全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却能听见心脏的抖动。

屠玲慢悠悠站起身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周全的身边,此时两个人距离只有30厘米,这是心理学上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距离”,周全甚至能闻到屠玲嘴里呼吸的香气。屠玲笑着用右手拿起桌上一个白色的餐布,转过身,左手轻轻地握住周全的手,然后有右手轻轻地去擦拭周全额头上的伤口,“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听?”

周全额头传来痛感,但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屠玲。屠玲像照顾小婴儿一样温柔地照顾着周全,脸上浮现一丝看似温暖,却实则冰冷的笑,说道:“2018年11月14日,星期三,大约晚上8点多,你从这里,也就是明山大道天香雅居二单元1701出发,来到了三河路的美景裕都。”

周全心里猛然一动。

“你是去找一个人,一个男人。你蛰伏在那栋楼和对面的一道围墙之间,大约九点左右,你见到一个醉汉走向三单元,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周全咽了一下口水。

屠玲的手继续向下擦拭,将周全眼睛上的血擦掉,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你走过去,故意和他撞了一下肩膀,随后掏出一盒黄鹤楼,向他借火。那人摇摇晃晃从兜里掏出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但最后还是帮到了你。可你突然捏住烟头,朝着醉汉的脸怼过去,那人躲闪,随后你们两人厮打在一起,之后你又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屠玲的手依旧在周全的脸上轻柔地反复滑动。

“但看得出,你打架的经验实在太少,几乎就要被醉汉弄死,甚至腹部还被插了一刀。但最后你将手伸到了醉汉左上胸口处的那个兜里,掏出了打火机,朝他脸上燎了过去,才得以脱身。所以,周全,我脚上丝袜蹭到的血,其实就是你自己的血对吗?”

屠玲的手在周全的脸上停住了,两个人彼此相望。

“说吧,究竟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

一瞬间,周全脑海里的警报响起——决不能把李丽春牵扯进去。

周全的脑子快速转动,如果脱口而出“不是”二字,那就变相承认了自己认识李丽春,而且屠玲所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李丽春也未可知,所以立即反问道:“哪个女人?”

屠玲继续擦拭着周全的额头,目光也随之跳到了周全目光的上边,她悠悠地回到:“就住在你杀人的地方啊,三河路那栋楼,三单元501”,屠玲顿了一下,“叫李丽春,怎么,你不认识吗?”

周全心头一紧。按照屠玲的性格,她若想对一个人下手,必然会将那人底细查出个底掉,或许自己和李丽春是同事的事实她早已掌握,此时若说不认识,定是此地无银之举。

“名字熟。”周全慢慢地说到。他给自己留了退路,一旦屠玲没查出二人关系,这句话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进可攻退可守。

“熟?你同事,只是名字熟?”

果然,屠玲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李丽春的基本关系。

“哦,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春,好像是我们宣发部的一个员工,和我没什么接触。”周全平静地“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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