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14第14章
过江南的要求并不是异想天开。
脑域研究发展到今天，进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只需要做到一点：脑电波同步就可以了。然而虽然技术层面上已不是什么难题，可全球的筑梦公司，能做到这一点的却仍然寥寥无己。
为何？
因为这对进入的那个人要求实在太高了。
最险不过人心。人的精神世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秘境，尤其客户如果走到要外力介入的这一步，证明他的梦境已是危机四伏充满变数，所以进入的那个人体力、精神力、应变能力缺一不可，而就算如此，意识陷落的几率也非常高，一旦出现意识动摇模糊混乱的情况，进入的那个就很容易被主体吞噬困在其中成为植物人，清醒过来的机会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不过，风险与机遇并存。如果他真能成功地完成这一单，那南柯居的实力无疑会前进一大步，在全球来说也能排得上号了。
所以黄粱一时有些难以取舍，斟酌了一会儿才说：“……让我考虑考虑。”
他没有一口拒绝已经让过江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好。”
此刻窗外天色已经黑下来，外头南柯居的员工都下班了。看了看时间，过江南十分抱歉。
“真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久。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黄粱略微一想便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是个了解过江南内心的机会，了解得越多，越能全面的评估其精神世界的危险程度。而如果他们能成为朋友，那对方潜意识里对他的接受度也会高很多，相对来说就更安全一些。
“你说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嗯？”黄粱懵逼地从美食中擡起头，过了两秒钟才确定对方的确问的是他。
他想了想，把这问题捋了一遍。“你是说……你是应该向社会和家庭妥协，还是应该坚持自我？”
\"对对。\"过江南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很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正确答案。
黄粱取过餐巾慢慢沾了沾唇，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他和过江南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说到这个，会不会有点交浅言深了？不过，看着对方期待的表情，他又觉得可以理解。这人大概从来没接触过圈内人，更可能没有对任何人倾吐过自己的烦恼和压力，同性恋的身份如同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他对自己的未来十分彷徨，而自己大概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同类，所以他忍不住就要向自己寻求帮助。
作为一个成年人，趋吉避凶几乎已成为本能。黄粱知道自己应该滑头一点，轻巧一点，至少答也要答得模棱两可，以免以后对方过得不顺迁怒于他。可是，对方是真心在烦恼着，也是真心地在向他求教，这人大概是在象牙塔里关得久了，有种不通世务的单纯，黄粱有点不忍心用惯熟的市侩方法来应付他。
所以他想了想，斟酌着词句，说得很慢。
“我觉得啊，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所以到底是要对得起自己，还是要对得起别人，这个的确是要好好的选一下……对得起别人，那肯定就要委屈自己；如果你不想委屈自己，那就只好自私一点了。”
“自私一点？”过江南从小就被教导温良恭俭让，大抵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教过。黄粱有种教坏乖宝宝的罪恶感，摸了摸鼻子，笑着道：“你没发现身边那些过得好的，多数都是那些忠于自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吗？”
那些人啊，才不会在乎什么仁义道德，什么良心不安，他们冷血、自私且理智，也许不能算好人，也可能曾辜负许多人，可是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对得起自己。
过江南似是有所触动，沉吟了一会儿，不知想通了什么，忽然笑了。
“你——一直都这么想得开吗？”
“我？不。”
黄粱对性取向的觉醒始于十四岁，而那时的他，还远没有现在这么没心没肺。所以小小年纪的他也曾惶恐过、害怕过，甚至想要逃避过。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哦？”过江南十分感兴趣。“什么梦？”
黄粱梦见自己穿越穿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一群穷凶极恶的日本兵正对老百姓展开大屠杀，机枪火舌扫射过处血流成河，死伤一片。
小黄粱差点儿吓尿了。当时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冒着被敌人发现的危险转身就跑；另一个是就地装死，蒙混过关。
黄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往地上一躺拉过一具死尸盖在自己身上。躺了良久，周围动静渐小，他以为自己安全了，不想偷偷睁眼一看，却见丧心病狂的日本兵正端着刺刀挨个儿验证，但凡还有气儿的就照着心脏补上一刀。眼看日本兵向着他这边越走越近……
“所以你看，我自己的潜意识都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
过江南笑着点头，重复道：“是的。逃避是没有用的。”
正说着黄粱手机响了，一看号码，脸上生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过江南点点头。
电话自然是张万山打来的。
“你……在外面吃饭？”透过可视电话，他清楚地看见黄粱身后纷繁的背景。
黄粱嗯哼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暧昧的鼻音。
“哦……我能问一下，是和谁吗？”
黄粱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有一种莫名的被查了岗的窃喜和愉悦。他就带着这种无法抑制的笑意慢吞吞地道：“和……一个朋友，未来或许还有可能成为客户……”
这么说张万山就明白了，但还有稍许不放心，低声问道：“那，吃完饭还有什么安排？”
黄粱脸上的笑容简直都收不住了，低了低头，手指在栏杆上无意识地划动。“……没了。吃完饭就各回各家。”
张万山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么乖，回来奖励你。”
“滚。”黄粱笑骂：“你当哄小孩子呢！”可问题是，他还真被这种哄小孩子的话给取悦了……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张万山低声道：“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把手机转了个向，黄粱便看见一片闪烁的星空。
山区的夜空宽广而深远，深蓝的夜幕上繁星点点，这是在城市里完全看不到的景象。
黄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恍惚觉得自己也已置身在大山中、夜色下。
“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