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17第17章
之前黄粱说他那儿床多,倒也没有说错。南柯居作为一家筑梦公司,让前来的客户拥有一个良好的睡眠是首要条件,所以各个休息室的环境都非常的好:幽静、通风、床铺大而柔软,被褥则带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闻起来非常舒服。另外,每个人的睡眠习惯不同,比如有些要求绝对安静,有声音就睡不着;有些则不要太静,因为害怕;有些要避光,要求室内昏暗;有些则怕黑,必须开一盏灯……所以,根据不同客户的不同要求,休息室里还能开启多种模拟环境。
“好了。”工作人员冲黄粱点点头,表示设定完毕。黄粱也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出去,然后才回头看向过江南。
过江南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杯热牛奶,心里的不安简直都已写在脸上。
黄粱看见他这个样子便忍不住笑起来,说:“放宽心。不是一定要逼你睡着,睡不着也没关系,就当闭着眼睛养会儿神。”
他这么一说过江南的压力就小多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说完黄粱就出去了。过江南发了会儿呆,终于把牛奶一口饮尽,放下杯子躺了下去。
窗外暮色沉沉,乌云密布,连带着室内的光线也有些暗,看样子是快要下雨了。
但过江南知道,这其实是工作人员为他设定的假象,他在心里默默数数,数到12时,果然有大滴大滴的雨点打了下来。
雨水很快从点到线,哗啦啦地织成一片密集的雨幕。如今的虚拟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他甚至可以闻到雨水带来的那股湿润气息。
在这凉爽的天气里,盖着不厚也不薄的被子,既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温暖得恰到好处。过江南打了个呵欠,开始有了点朦胧的睡意。不,他连忙想,我不能睡着。然而不知是这单调的雨声还是睡前喝的那杯牛奶,眼皮儿越来越沉重,他渐渐有些无法抗衡这强大的睡意,终于把头微微一歪,睡沉了过去。
“目标进入浅睡眠1期。”
隔壁监控室内,数名工作人员在严密监控着他的生理数据:血压、心率、脑电波……黄粱站在他们身后,抱着双臂,视线在各个仪器显示的数据上一一扫过,最终擡起眼来,隔着一面透视玻璃,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过江南。
按理说以过江南的家教,即使睡觉也应该保证一个端正的姿势,所谓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卧如弓。而在他刚刚睡下的时候,也的确是保持着如弓一般的姿势,可睡着之后,他的姿势就慢慢地变了。
他的身子蜷得越来越厉害,头也往下埋得越来越深几乎藏进了被子里,现在他整个身体都蜷成一个婴儿般的睡姿,而从心理学上来说,有这种睡姿的通常都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目标进入浅睡眠2期。”
黄粱早就发现,过江南的问题是出在心理上,他太容易给自己制造压力了。本以为这段时间带着他四处散心能让他稍微放开心胸,但现在看来,他可能还是需要一个专业负责的心理医生来帮忙纾解才行。
不忙,还是先去他梦境里看看比较好。黄粱这样想着,转身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下——这张床同过江南睡的那张一样,都有着高灵敏度的感应器。工作人员上来帮他连接上仪器,没过一会儿,黄粱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匀净起来……
铁门,铁窗,铁镣铐。这是一间关押死刑犯的单人牢房。
阳光照不进这斗室,牢房里因而显得阴深狭窄,恰如他的人生,已灰暗得毫无希望。
他是一名囚犯,因贩毒而入狱。
在马来西亚,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罪名,贩毒超过15克以上即可判处死刑。所以他受到了严厉的指控,被判处绞刑。但好在他是一名香港人,甚至还是处于港英时期的香港人,所以他提出上诉,甚至申请了港督特赦,然而经过数次外交交锋,大马政府坚决拒绝了特赦要求,仍维持原判。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尤其是给了你生的希望后又剥夺,留你一人从惶恐、无助、后悔到最后完全绝望——
过江南的心跳得非常非常的快,心率完全失衡。“天哪,”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看着屏幕上那紊乱的曲线,颇为同情。“他一定是在做一个恶梦。”
确实是恶梦。
他穿着土黄色的囚服,脸色苍白,被两名狱警押送着缓步走上绞刑台。
绞刑台是那种老式的木制,一个粗糙的绳圈吊在上方,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有风,它在微微晃动,象是迫不及待就要套上他的脖子,终吉他的生命……
死到临头,他双腿发软,全身都在颤栗,象世上所有怕死的人一样,两名狱警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把他架了上去。
为免待会吊死时挣扎得太过剧烈,狱警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拿黑色布袋套住了他头部。
他失去了视觉,可全身的感觉却更加敏锐。他能感觉到脚腕上被系了什么东西——是两个铁球,待会脚下一空铁球就会直接坠下增加他的重力……而那可怖的绳圈也被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它现在松松的、软软的,可就象一条暂时蜇伏的毒蛇,一旦被拉紧——
他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只是蒙着一层黑布,但他却象是已无法呼吸了,大口大口地喘气,越喘越急,不会再有人来救他,没有人能救他……
“注意他的各项指标!”监控的工作人员大声疾呼,紧张起来。在恶梦中心率失衡而引发心脏病去世的人并不是没有,老天保佑这一位千万不要也步了后尘!
“脑电波同步了没有?要是老大再进不去就叫醒目标,不能让他再做下去了!另外,急救准备!”
监控室里兵荒马乱的同时,梦境中一声极其刺耳的电铃声猛然响起,时间到!
随着狱警拉下电闸,他脚下的木板往两边一分,铁球拖着他直直下坠,环在他脖子上的绳圈猛然绷直——
“刀下留人!”不知从哪里射来了一枚飞刀,嗖地一下割断绳圈,砰一声,他整个人都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