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49第49章
“带走！”完颜蒲带一声断喝，亲兵们便有动作，眼见得金兵如狼似虎，张万山忙伸手一拦。“且慢！”
他话一出口完颜蒲带便不能无视他了，慢慢转回身，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鹫神情。
“你是何人？跟他——什么关系？”
张万山深吸一口气，思绪在以前看过的《宋史》、《金史》、《宋俘记》等等史书上轮番转过，终于拿定了主意。
“我乃大宋通问使，奉天子之命，出使贵国。”
他话一出口系统便向他确认：“是否确定该身份？”
“确定。”
这边完颜蒲带已经完全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他，又别有用意地看一眼赵梃，观察他的反应。
显然这身份也大出赵梃意料，满面惊愕之色，然而他眼珠错也不错地紧盯着张万山，眼神中又隐隐带着一丝欣喜与期盼。完颜蒲带见他如此全神贯注于这个男人身上，心中顿生不悦，冷冷哼道：“既是南朝使臣，岂无随从相随？到了我国不去上京觐见狼主，如何会跑到我家的封地来与这逃奴会面？我看你分明就是南朝奸细！来呀——”
张万山见他杀机毕露，立刻掏出怀中印符与国书，不卑不亢地道：“皆因风雪中我与随从走散，误打误撞行到此地，无意中见到相兄弟倒卧雪中，同是天涯人，焉能见死不救？”
完颜蒲带视线在印符与国书上一扫，又听到“倒卧雪中”、“见死不救”等语，目光微微闪动，再开口时语气神情便和缓了许多。
“既是如此，那就一并去见父王，听候发落吧。”
一行人出得洞来天色已然大亮，风雪也停了。因赵梃还在病中，张万山又是使臣身份，完颜蒲带便大发善心，命亲兵腾出一匹马来，允他二人同乘一骑。
张万山先扶赵梃上马，然后才极利落地翻身而上。完颜蒲带眼睛不由微微一眯，带着一丝疑虑之色地道：“你弓马娴熟，倒与那些文弱宋臣不同。”
张万山大大方方地道：“千里迢迢出使贵国，不会骑马怎么行？”
这理由无懈可击，完颜蒲带哼一声，不再说话。因赵梃身上发软，不由自主地靠在张万山怀中，完颜蒲带只觉这画面十分刺眼，但当着众多亲兵的面，又不能将赵梃一把扯到自己的马上来，一时间心中莫名地焦躁，只得沉着脸将马鞭一甩，率先冲了出去。
“你真是大宋使臣？”进行途中赵梃悄声问他。
“当然，如假包换。”
赵梃沉默，半晌才虚弱地道：“这么说，九哥在建康称帝的事情是真的了。”
“是。”
张万山虽然不喜欢赵构这个历史人物，但也不能不承认他恐怕是还有一点得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命的。他爹三十四个儿子，他不是最受宠的，也不是最有才气的，甚至相对来说还可以说是有些被嫌弃的——他本来都被送进金营做人质了，不想因着弓马娴熟反被金人认为他是个假皇子放松了监管，后来京城陷落，众多皇子中独他一人逃脱，这不是天命所归是什么。
“那他派你来做什么？”
张万山笑一声，“迎回徽钦二帝啊。”
他说这话时不无几分嘲意，不知赵梃是不是听出来了，微微蹙眉：“……金人肯放？”
自然……是不肯的。
休说金人不肯，赵构也并不是真心要迎回。试问二帝回去了，他这临危受命的皇帝又将如何自处？所以他终其一生都走在迎回二帝的路上，派人谈判谈判谈判、遣使看望看望看望，看似殷勤极了，却直到硬生生地熬死了二帝也没有把他们迎回南朝。
“我——”赵梃眼光迷蒙，却欲言又止。但他虽未说出口，张万山却已知晓他想说什么。
——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回去。
张万山压低声音，只吐出一个字：“能。”
历史上被掳北上的皇子都有明确的生卒年份，唯有赵梃，不知是死在了没人发现的地方还是逃了出去，总之是没有明确死亡记载，下落不明。反正这是在梦里，张万山自然愿意让他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赵梃一愣，擡眼看他，眼中突然并发出灼灼光彩。
张万山此人出现得离奇，也并未给他任何具体的保证，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莫名地觉得心安可靠。他说能，那就一定能。
赵梃不由得信服地点一点头，心想即使这次被完颜蒲带抓了回去受那些刑罚，感觉也不那么可怕，有点盼头了。
完颜希尹的封地名为冷山，隶属上京会宁府，如今的吉林省舒兰县。
此地八月即飞雪，待来年四月才雪化，一年之中大多是冰天雪地的景向。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茫茫雪地中散落着十几幢矮小房屋。原来金国百姓多数穴居，能筑屋的已算是条件不错的了。
张赵二人被金兵围在中间一路疾驰，远远地看到村落前方有一座占地广大的庄子，远非周围小屋可比，心知这便是到完颜希尹家了。
张万山附在赵梃耳边，低声道：“不想挨打的话，待会装晕。”
“啊？”赵梃还未反应过来，张万山对他眨一下眼睛。
完颜蒲带如今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未见得清楚自己对赵梃的心意，但张万山却是旁观者清。只要赵梃当场晕倒，那完颜蒲带就算暴跳如雷也没有别的办法，反而要着人用心医治，要罚也会等到他醒来。
赵梃却并不懂其中关窍，心道：“装晕？难道那魔王还会心软不成？”半信半疑，若有所思。
稍顷到了田庄大门前，有亲兵迎出来。完颜蒲带翻身下马，拿鞭梢把张万山一指：“此人是南国使臣，先带他进去看管起来，等父王回来发落。”
张万山微微一笑，下马，神情自若地随着亲兵进去，那份潇洒从容的气度令在场众人均为之侧目。
赵梃看着，既骄傲又心折，暗暗想道：“我大宋还是有好男儿的。”但又怕张万山不知金人的凶恶厉害，万一待会触怒完颜希尹……心中不由得着急。
他目送着张万山进去，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方自回过神来，忽一眼瞥到完颜蒲带正凶狠地盯着他，心中顿时打一个突。
完颜蒲带见他脸色尽变，与刚才看着某人的热烈目光大不相同，心中怒气越发升到顶峰，大步过去将他粗鲁地一扯，赵梃叫得一声，自马上摔下来再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