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翻旧帐欲望与尊重
韩渡搀扶着魏从峥踏进草屋时,老头先是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可能是意外他去而复返。片刻之后,老头注意到魏从峥几乎被血漂红的衣服,大吃一惊,帮着把人扶上了床。
老头往床边一坐,将那把老猎枪塞在了屁股底下,调整好坐姿,半点不拖泥带水,开始给魏从峥处理伤口。韩渡拿出一只缺口的瓷碗,找出自己之前用剩下的药草,准备用匕首把药草碾碎。
“不用磨了。”老头说着,长臂一伸,从碗里抓出一把药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然后“tui”地一下,黏糊糊一团青黑色的东西被他吐在魏从峥还在出血的伤口上。
魏从峥早在他把药草塞进嘴里的时候,就挣扎着想往床里躲,可是床就那么点大,老头都不用去捞他,逃到哪儿都不管用。
魏从峥脸色铁青,进门时就恹恹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死老头……”
没给他骂完,老头出手在敷好的药草上使劲按了一下,顿时教会了他闭嘴。
韩渡合手站在床边,望着他们互动,始终没有说话。
老头低头涂抹嚼碎的药草,看清楚伤口的形状,胡子一翘:“是我的刀捅的?”
魏从峥掀起眼皮,甩给韩渡一个幽怨的眼神:“老头你眼力真好。”
老头一条眉毛竖起,另一条撇下,表情十分古怪。他看向韩渡:“怎么回事?”
韩渡低头承认:“是我失手。”
听他这么说,老头吧唧了下嘴,没再追问:“渴了,想喝水。”
“我去接。”韩渡拿起水囊,顶着二人的目光走出屋子。
屋外,韩渡来到溪水边,拔开盖子,把皮革制成的水囊浸入水里,来回舀了几下,直到水囊变得沉重鼓胀。
韩渡目光若失地看着河底的水草,迟迟没有站起身。
在魏从峥说出那样的话后,韩渡就知道,自己这回是怎么也走不掉了。他没法放任一条人命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结束,更何况,他跟这个人还有着千头万绪、搅缠不清的过去,那把匕首,甚至还是他的手笔。
韩渡头疼欲裂,纤细的水草在他眼前不合理地分叉、疯狂抽条。韩渡丢开水囊,捂住头,可满脑子都是魏从峥身上血流如注的刀伤和那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痛苦和彷徨都是暂时的,没有解不开的死结,他身在局中,才会被眼前的情况困住,其实事情也没有太坏,最起码……最起码三年之后,往好了想可能都用不了三年,现在困住他的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在一遍遍说服自己的过程中,韩渡找回了平静。
躺在小屋养伤的人从韩渡换成了魏从峥。
老头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上山打猎,韩渡也想跟着一起去,被老头拦下:“你留下看着,别让野兽蹿进来害人。”
说是提防野兽闯进来,其实还是让韩渡照顾病人,毕竟床上的病号现在连翻身都困难。
对此,某人自然是喜闻乐见,每天一睁眼就等着老头上山。
“韩渡,水喝完了。”他抬高嗓门喊道。
韩渡正在屋子外面晒衣服。
见喊了一声不管用,魏从峥不依不饶地拉长了嗓子:“韩渡——”
韩渡把衣服抖开晾到树枝上,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走进屋里,端起床边的碗就往外走。
魏从峥却早有准备,瞬间抓住韩渡的手腕。“这么急着走?”他笑道。
韩渡转过身,抬了抬手,示意他松开。
“你都忙一上午了,休息会儿?”魏从峥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韩渡不能使劲挣脱,因为那样会牵动魏从峥的伤,显然魏从峥也是仗着这点,抓着他的力气并不大。
“你不是要喝水吗?”韩渡说出了今天上午的第一句话,长时间没开嗓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哑。
“喝水的事等会儿再说,我伤口疼,你先陪我说说话。”魏从峥说着,空出床边的位置,想让韩渡坐下来。
“伤口疼就躺好,说什么话。”韩渡愈发觉得跟魏从峥相处很累,这人总能在激烈的冲突和伤害之后假装无事发生,让一切又回到原点,好像只有韩渡一个人困囿在过去打转。有时候韩渡甚至会自我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过于看不开。
这一刀伤得不轻,不管魏从峥给出什么反应,韩渡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最不该的是没有反应。是的,在韩渡看来,魏从峥根本没有把这次的刀伤放在心上,怪罪、暴怒、反思……正常人会有的反应一概没有,魏从峥就这样淡淡地揭过了这件事,只是偶尔会拿伤口做点文章,就像现在这样。
魏从峥往下扯了扯韩渡的胳膊:“我现在这样都是谁的功劳?”
韩渡低头看他:“你应得的。”
魏从峥说:“我不管,你先坐下陪我说话。”
“我还有事要做。”
“还有什么事?”
“把木床弄好。”
“嗯?”
“你现在占着这张床,老头晚上没地方睡。”
“你还挺为他着想。”魏从峥笑道,“没事,晚上我下来睡,床还是他的。”
可韩渡不想跟魏从峥继续贴着睡。
魏从峥从韩渡的表情里看出端倪,无奈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担心什么?”
“松手。”韩渡再次抬起手臂。
“韩渡,我只是想多了解你。”魏从峥依然没松手,同时“语重心长”地说,“我多了解你一点,以后就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这样也就不会再被你捅第二次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