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空气凝固,四方吃酒的宾客,有人杯子停在嘴边,有人忘记架在半空中的手臂。高台上皇帝冷眼旁观,韶华公主含眉不语,而太子一时不知情况,颤巍起身。
“言寒,你说什么?”
夏衍半跪地上,只觉大脑嗡一声什么也听不见。邱茗的身世不能暴露,究竟是谁故意告诉这小子的!
很快此言在人群中炸开,众人哗然。不知名的老臣噌得站起,哆嗦胡须指着邱茗,一脸惊愕。
“江州反贼!与逆党同流合污,竟然潜入御前妄图颠覆,简直罪不容诛!”
“果然居心叵测,竖子余孽!内卫之流!他就该死!”
本就对内卫恨之入骨,群臣激愤,大殿中心的人猝然成为众矢之的。
一声声咒骂刀一样扎在心上,剜了肉,痛得猝不及防。夏想辩驳,可巨大的震怒将他死死压在原地动弹不得,摁剑怒视闯入者。
季常林……你干了什么……
再转眼,面前人异常平静,邱茗看着他,眼底不见一丝波澜,无色的双眸中尽是他的样子。
瞬间麻痹穿透全身,昨夜梦回,氤氲弥散下,那枚他赠出的吊坠被涂了毒。不等他反应过来,邱茗拔剑刺穿他的肩膀,鲜血涌出,左胳膊瞬间麻痹。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骤然明白一切的人悲痛不可言喻。
月落?难道,这都是你的计划?
对方没有回应,可能是错觉,在邱茗死寂一般的眼中,居然感到了一抹温柔,阔别了生死,却将他推至千里之外。
“护驾!羽林军护驾!”
云炎见势不妙,大声招侍卫入殿围上。大臣们仓皇逃窜,侍女发出凄厉的尖叫。
邱茗全然不在乎,持剑冷笑。
“你们这群人知道什么……”
“月落……你要干什么……”
夏衍按肩膀忍痛抬手,意外没抬起来。身体中莫名的力量狠掐他的心脉,让他反应大不如前。须臾间邱茗飞身越过人群,踏上高台,两剑打开侍卫。
锋利的剑刃架到太子脖子上。
“都别动,谁敢上前,我现在就杀了他。”
刀剑包围,羽林军刹住脚步,面面相觑,动刀怕伤到太子。混乱中抽身的韶华公主捂住嘴,震惊难以言表,侍女搀扶她想离开,可公主不答应,快步靠近。
“副史大人,有话好说,切勿伤及无辜。”
“韶华殿下予我了什么好处,认为在下肯听您吩咐?”邱茗语气如霜,用力逼出血珠,“太子殿下的人伤我数次,哪里算的上无辜。”
“副、副史大人,”太子双腿发软,脖上凉意渐显,多年未动武的人完全不是邱茗的对手。
“你不是冷血之人,为何将自己逼至于此?阿衍和我说过,你。”
“殿下亲卫和我什么关系?不会以为几次接触,就抓住我的把柄了吧?”
“太子殿下!”
无人敢靠近半步,僵持不下之际,女子的声音响起。
“邱月落。”
皇帝终于发话,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道,羽林军握刀随时候命。
“你挟持太子,是为了要挟朕吗?”起袖摆手,“都退下。”
“为何让旁人退下,不让他们留下听听江州往事?”
“月落,升官进爵,后生无忧,朕都可以许你,为何无故再提旧事。”
“陛下,”邱茗完全没耐心,遇邪发出骇人的寒光,“眼下,您还继续装作不知情吗?”
听闻此言,皇帝的脸色阴沉,朱唇紧抿,杀心显露,手即将挥下、邱茗全看在眼里,大力将太子拉到高处。
面对满殿惊慌失措的官员、侍卫,声音响彻大殿。
“先帝驾崩,沛王魏幽于秧州起兵,天后为承天命登基,无视江州百姓战乱疾苦,放任原淮州刺史曲士良勾结歹人、拦截塘报,致江州被叛军围困半月之久!我爹,江州刺史许亦昌,为抵乱党战死城外,三千将士死无葬身之地,却被唯利是图之人诬为逆党同谋!”
“陛下,您坐拥江山,却不肯俯视苍生,优泽万民,却不愿为沉冤之人平凡!你何颜面对先帝!何颜面对天下!今天,我就要给我全家,给江州城外三千将士讨回公道!”
在场人目瞪口呆,皇帝精致的面庞扭曲,嘴角隐隐抽动,稳如泰山,被身旁宫女搀扶。而其余人不知所措,皇帝与当年逆反案有关?谁也不敢明说。
半晌,有人率先出声,磕巴道:“他是内卫,嘴里没半句真话!江州旧案怎能听他一面之词!”
“是啊,这个卑鄙小人,大家别上他的当。”
议论声越来越多,部分老臣甚至目光悄悄瞟向皇帝。
不可否认,无论局中人还是局外人,真相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然而,生出留言意味着生出嫌隙,赵知维可以动用权力控制朝廷,甚至杀掉所有存异心之人,可是君臣裂痕一旦开了口便回不到当初。
正当大家心生疑惑时,忽然有人高声引起注意,众人齐刷刷回首。
恍过神的少卿大人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拜上,一脑袋磕向地面。
“江州冤案,其源可查!陛下!臣本为淮州人,经旬月走访,当年江州刺史谋反确实存疑,请陛下下旨,重查江州旧案!”
一字一句如珠玉撞落,发出脆响,久久回荡在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