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过渡区的晨雾裹着草木的腥气，在木屋之间织成半透明的纱幔。林睦蹲在新抽芽的幼苗前，指尖悬在嫩绿的叶片上方——那些叶片上的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像活的地图，原本模糊的路线正逐渐清晰，在叶尖汇聚成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现实世界的方向。
“它在指路。”张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手里捧着那枚透明的心核，核内的金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经过三天的休养，他手腕上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虎口，像层薄纱裹着皮肤，触碰时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与幼苗的纹路频率完全一致。
林睦指尖落下，轻轻碰了碰叶尖的箭头。刹那间，叶片突然向后卷曲，露出背面细密的绒毛，绒毛上沾着的露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冰晶里映出奇怪的画面：现实世界的边界线上，铁丝网缠绕着红色的线，线的尽头站着穿防护服的人，他们的胸前别着银色的鹰徽，正往铁丝网上涂抹绿色的液体。
“是净化会的人。”张野的心核突然发出冷光，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们在加固边界，想用能量屏障把过渡区彻底封死。”
林睦站起身，望向现实世界的方向。晨雾已经散去，能隐约看见远处的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条毒蛇盘踞在森林边缘。过渡区的人们正在收拾行囊，按照叶片地图的指引，今天本该是第一批人转移到安全区的日子。
“得先拆了屏障。”血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打磨锋利的金属片，边缘还沾着节点残骸的粉末，“我昨晚去探了探，铁丝网通电，能量波动和陈默的金属杖一模一样。”
他从包里掏出块扭曲的金属，是从铁丝网边缘捡的，表面覆盖着层绿色的结晶，用匕首刮开结晶，露出底下刻着的符号——和周衍风衣内衬的“净化会”标志分毫不差。结晶在阳光下融化，滴落在草地上，草叶立刻蜷曲发黑，冒出刺鼻的白烟。
幼苗突然剧烈摇晃，叶片上的地图开始褪色，叶尖的箭头变得模糊。林睦立刻明白，净化会的能量正在污染边界线的土地，一旦污染蔓延到过渡区，这些依靠纯净能量生长的植物，包括那株向日葵，都会枯萎。
“分两队。”林睦抓起靠在木屋墙上的消防斧，斧刃经过打磨，映出他眼底的决绝，“张野带老人和孩子从备用路线走，沿着记忆花生长的方向，那里的根须能暂时阻挡能量污染。”他指向森林西侧，那里的灌木丛里开满了白色的小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我和血狼去拆屏障。”
张野刚要反对，却被林睦按住肩膀。他看着林睦胸口露出的向日葵花瓣，那花瓣经过这些天的滋养，已经变得像琥珀般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心核能感应到屏障的核心位置，跟着光走。”林睦将一片刚脱落的幼苗叶片塞进他手里，“这片叶子能指引你们避开能量节点。”
小阳抱着向日葵花盘跑过来，花盘上的种子已经饱满，她踮起脚尖，把一颗最大的种子塞进林睦口袋：“魏奶奶说这个能当指南针，对着太阳会发烫。”种子表面的纹路确实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个缩小的罗盘。
林睦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时看见血狼正在检查消防水枪，枪管里的抑制剂已经加满，还额外掺了些心核的粉末，液体表面浮着层金色的泡沫。“别指望我掩护你。”血狼的语气依旧冲，但林睦注意到他把自己的匕首塞进了林睦的靴筒，刀柄上缠着防滑的红绳。
穿过记忆花丛时，白色的花瓣纷纷向两侧退让，露出条被根须覆盖的小径。这些根须比之前更粗壮了，银白色的表面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踩上去像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能感觉到轻微的弹性，仿佛土地在呼吸。
血狼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根须间捡起个东西——是枚生锈的弹壳，上面刻着“37号”，是从37号副本逃出来的老兵常用的子弹型号。弹壳里塞满了记忆花的花蕊，金色的花粉从弹壳的裂缝里漏出来，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光粒，飞向边界线的方向。
“是老赵他们留下的。”血狼把弹壳塞进兜里，声音有些低沉。37号副本的老兵们三天前自告奋勇去探查边界，至今杳无音讯，只留下这些零碎的痕迹。
林睦的怀表碎片在口袋里震动，他突然“看见”无数条淡金色的线从记忆花丛延伸出去，像放风筝的线，尽头都连接着边界线的方向，其中几条线已经断裂，断口处残留着绿色的能量痕迹——那些是牺牲的老兵留下的最后记忆。
“他们没白死。”林睦指着前方，根须在地上织成幅更清晰的地图，标注出屏障的能量来源，是边界线中段的三个信号塔，塔尖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像三团巨大的红色毛线球，“他们用自己的意识标记了弱点。”
靠近边界线时，空气变得粘稠，像浸在糖浆里。铁丝网有三米高，顶端缠绕着带倒刺的铁丝，铁丝上覆盖着层绿色的结晶，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将过渡区的土地映照成一片惨绿。
血狼趴在灌木丛后，用望远镜观察信号塔：“塔底有守卫，穿防护服，手里的枪比档案馆的能量枪先进。”他指着守卫腰间的金属罐，“那里面装的应该是绿色结晶，用来补充屏障能量的。”
林睦的注意力却在铁丝网内侧——那里的土地已经变成了黑色，像被烧焦的木炭，记忆花的根须延伸到这里就停止了，根须末端焦黑卷曲，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但在这片焦土中间，却有株倔强的植物在生长，是株向日葵，花盘还没展开，花茎上缠着半块怀表碎片，正是周衍留下的那半块。
“它在吸收污染能量。”林睦低声说，那株向日葵的花茎泛着淡淡的绿光，却没有枯萎，反而比过渡区的那株更粗壮，“爷爷的笔记里提过，高维能量可以相互转化，就像正负电荷。”
血狼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向信号塔的方向。三个穿防护服的守卫正擡着个金属箱走向塔底，箱子里传出微弱的挣扎声，透过箱缝，林睦看见一缕棕色的头发——是37号副本的老兵，老赵！
“他们在用活人当能量源。”血狼的匕首已经出鞘，红瞳在灌木丛的阴影里亮得吓人，“箱子上的管子连着信号塔，在抽他们的精神力。”
林睦的消防斧攥得发白，他看向那株向日葵，花茎上的绿光越来越亮，显然感应到了同伴的痛苦。他突然有了个计划，一个疯狂却可能有效的计划。
“看到信号塔的避雷针了吗？”林睦指着塔尖的金属杆，那里缠绕的红线最密集，“能量都从那里汇入地下，是整个屏障的正极。”他又指向铁丝网的接地桩，“那里是负极，绿色结晶最厚，电阻最小。”
血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短路？用什么当导体？”
林睦从怀里掏出向日葵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发出温暖的光：“用净化后的能量。”他将花瓣塞进消防斧的裂缝里，花瓣立刻与斧刃融为一体，斧刃泛着淡淡的金光，“心核的能量是正极，污染能量是负极，只要让它们在信号塔相遇……”
“就会像闪电劈中避雷针。”血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够疯，我喜欢。”
行动在正午开始，此时的阳光最烈，信号塔的影子最短，守卫的注意力都在遮阳上。血狼带着几个织网者从左侧迂回，他们手里拿着装满抑制剂的玻璃瓶，像投手榴弹一样扔向守卫——抑制剂砸在防护服上，绿色结晶立刻溶解，露出底下黑色的衣料，上面的鹰徽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守卫们立刻慌乱起来，举枪扫射的瞬间，林睦从右侧冲出，怀里抱着那株吸收了污染能量的向日葵。他冲向铁丝网，消防斧劈向接地桩，金色的斧刃与绿色的结晶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迸溅出蓝绿色的火花。
“快！”林睦大喊，向日葵的花茎在他怀里剧烈震动，绿色的能量顺着花茎涌入他的手臂，带来刺骨的疼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进血管，“把老赵他们带过来！”
血狼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守卫，他撬开金属箱，老赵虚弱地倒在他怀里，胸前的皮肤凹陷下去，像被抽空了内脏，只剩下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但当他看到林睦怀里的向日葵，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是……是老魏种的那批……”
林睦将向日葵的花盘对准信号塔的避雷针，同时用消防斧劈开接地桩的外壳，露出里面的金属线。绿色的能量顺着金属线向上蔓延，与向日葵释放的金色能量在半空中相遇，形成道耀眼的蓝绿色闪电，精准地劈中信号塔的避雷针！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信号塔的玻璃纷纷碎裂，缠绕在塔上的红线像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断裂，化作无数红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铁丝网的绿色结晶瞬间融化，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丝，电流中断的火花在铁丝上跳跃，像串熄灭的灯笼。
林睦被冲击波掀倒在地，怀里的向日葵已经枯萎，花盘焦黑，但根须却扎进了他掌心的伤口里，将最后一点绿色能量注入他的体内。他能感觉到两股能量在血液里冲撞、融合，最终化作温暖的暖流，涌向心脏的方向。
“屏障……破了。”张野带着人赶到，他手里的心核发出璀璨的金光，将边界线的焦土映照成一片金色，“净化会的人在撤退！”
林睦擡头，看见远处的森林里，穿黑风衣的人影正在逃窜，他们的防护服在金光中冒烟，像被点燃的纸人。信号塔的残骸在身后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尘土里夹杂着金色的光点，落在焦土上，焦土竟开始泛起淡淡的绿意。
血狼扶他起来，发现他的手心多了个印记，是向日葵的图案，金色的纹路与张野心核的光芒遥相呼应。“你小子现在越来越像个怪物了。”血狼的语气带着调侃，眼神里却藏着担忧。
林睦没说话，他看着那株枯萎的向日葵，根须已经在焦土里扎下了新的根，虽然缓慢，但确实在生长。他突然明白，爷爷所说的“进化”，从来不是舍弃情感，而是让情感与能量共存，就像这株向日葵，既能吸收污染，也能绽放光芒。
张野正在给老赵包扎伤口，他的心核贴近老赵的胸口，金色的光芒渗入老赵凹陷的皮肤，那里竟开始微微隆起，恢复了些生机。“心核能修复损伤。”张野惊喜地说，“但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我感觉它在变轻。”
林睦走到铁丝网前，伸手触摸冰冷的铁丝。边界线两侧的土地，一边是过渡区的嫩绿，一边是现实世界的枯黄，像幅被撕裂的画。但在他触摸的地方，铁丝开始生锈、断裂，铁锈落在地上，化作肥沃的土壤，一株记忆花的幼苗从土壤里钻出来，迅速长高，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两个世界的景象——过渡区的人们在欢呼，现实世界的城市里，有人正朝着边界线的方向眺望。
“还没结束。”林睦转身，看向森林深处，那里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从未消失，像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净化会只是暂时撤退，他们还有更大的计划。”
血狼捡起块信号塔的残骸，上面还缠着段红线：“管他什么计划，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把残骸扔给林睦，“这个留着，给向日葵当肥料。”
林睦接住残骸，红线在他掌心迅速褪色，化作金色的粉末，融入他手心的向日葵印记里。印记突然发烫，他“看见”无数个画面：净化会的基地隐藏在现实世界的某个研究所地下，那里有更多的“母体”在培养皿里生长；高维空间的通道正在现实世界的城市上空慢慢打开，像片逐渐扩大的乌云；还有爷爷林墨的身影，站在通道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画面消失时，林睦的口袋里传来响动，是小阳给的那颗向日葵种子，它已经发芽了，嫩芽从口袋的破洞里钻出来，指向现实世界的方向。
“该走了。”林睦看着张野正在组织人们穿过铁丝网，老人牵着孩子的手，小心翼翼地踩在新生的草地上，“去现实世界，去结束这一切。”
血狼跟在他身后，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记得在现实世界给我找瓶好酒，要没掺能量的那种。”
林睦笑了，他摸了摸胸口的向日葵花瓣，花瓣已经变得像玉石般坚硬，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张微型地图，标注着所有高维能量的节点。他知道，前路不会平坦，净化会的阴影、高维生物的威胁、织网计划的真相，还有爷爷等待的原因，都在前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