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渔舟曾载双人影,归岸唯余白骨寒
第20章渔舟曾载双人影,归岸唯余白骨寒
他们叫我泥鳅,因为黑得像条小鲶鱼,水性却比谁都好。
爹总说我是浪里白条托生的,虽然我明明黑得发亮。
我最爱看爹撑船的样子——古铜色的胳膊鼓起山包似的肌肉,渔网一撒,能把整片海的浪头都镇住。
隔壁阿叔家的丫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岸边捡贝壳,小辫子上系着红头绳,一晃一晃的。
我这张能把死鱼说活的嘴,突然就哑火了。
"泥鳅哥,你的鱼篓要漂走啦!"
她在后面喊。
我头都不敢回,扑通扎进水里,游出老远才敢冒头。
村里人都笑话我,说泥鳅见了小红绳就变成哑巴鱼。
后来我学聪明了。
摸到漂亮的贝壳,先往她家窗台上放;捕到稀罕的鱼,准往阿叔手里塞。
就是不敢跟她说话,每次远远看见那根红头绳,我扭头就跑。
"泥鳅喜欢小红绳!"
二狗子他们起哄。
我抡起王八拳追着他们打,打得他们嗷嗷叫。
可夜里躺在船板上看星星时,我在心里说了八百遍:我喜欢你,比喜欢潮汛时的黄鱼还喜欢。
她及笄那年,说媒的人快把她家门槛踩平了。
我躲在礁石后面,看着她给客人倒茶时低垂的睫毛,突然发了狠——
那年冬天,我跟着爹出了最远的海,回来时船舱里的鱼堆成了小山。
"傻小子。"
爹数着铜钱笑,"攒老婆本呢?"
我涨红了脸,把最新鲜的两条鲳鱼挂在了她家屋檐下。
那天傍晚,她在渡口拦住我。
潮水哗啦啦响,她的红头绳被风吹到我脸上。
"泥鳅哥,你要不要娶我?"
我张着嘴,像条搁浅的傻鱼。
心里有千万句话在翻腾,我想说"我做梦都想",想说"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最后却只挤出一个:
"嗯。"
成亲那晚,我盯着红盖头下的她看了整宿。
后来我终于敢说话了,给她讲海里的怪事,逗得她笑倒在我怀里。
可那句"我爱你"始终卡在喉咙里,比鱼刺还难咽。
算了,她知道我爱她。
……
战争来得像夏天的暴风雨一样突然。
那天我正在海上,看见岸上冒起滚滚黑烟。
等我拼命划船回去时,整个村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官兵像潮水一样涌来,见人就杀。
父母把我们推进山洞,用身体堵住了洞口...
等一切平静下来,村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们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夜,然后收拾了能带的东西,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新家很远,在一片陌生的海岸。
我每天要走很远的山路去卖鱼,娘子的布也能换些钱。
虽然辛苦,但只要晚上能抱着她入睡,我就觉得日子还有盼头。
可外面越来越乱,到处都是逃难的人,饿死的尸体就躺在路边。
我开始练武,还到处打听修仙的法子——我不求长生不老,只求能多保护娘子几年。
那天我在礁石边发现了个半死不活的人。
娘子说:"带回家吧,救人一命。"
我们省下口粮喂他,娘子还撕了自己的嫁衣给他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