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为这个同我赌气 - 男主他声名狼藉了 - 马马达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赌气为这个同我赌气

赌气为这个同我赌气

刘轨见虞青臣为魏昭出头,便坐回去——此人在北征时为皇帝待诏,是个临时差事。论理回京当交了差回衙。但皇帝好似忘了这回事,既不免他临时待诏之职,又不命他入辅政院待诏司当职。因为没有衙属,既不上朝,也不当值——就将就这个虚衔做着,如今已做了二个月,每日居家也罢了,不时还有太医登门,比封疆耆老们的架子还大。

刘轨皇帝近臣,知道得比旁人更多,有他在——魏昭吃不了亏便是。

虞青臣同魏昭的关系,朝中人知道的不多,林奔恰好便是其中之一,见他特意为自家兄弟出头,冷笑,“虞待诏今日高兴,竟肯屈尊同我等一处吃酒?”

虞青臣全作没听出他语意中的讥讽,“今日端阳,林相何必动气,不如罢手,各自过节也罢。”

“罢手?”林奔指着魏诏,“这厮丧心病狂,我凭什么要罢手?”

虞青臣道,“林相命魏相斟酒,虽于情理无碍,却不合礼法。林相与魏相虽同朝为官,却不相互统属,魏相既不愿,另传侍人便是。”

“另传人?”林奔故意点头,“既如此,你替他倒,你给我把杯中酒斟满,今日我便饶他一回。”

虞青臣极轻地冷笑,“见谅,下官在北境负伤,既拾不得杯,亦倒不得酒——伺候不得林相。”

“杯都拾不得,如此沉重?既如此——”林奔狞笑道,“笔也握不得吧,你这个待诏还能当差吗?”

“自然当差。”虞青臣道,“握笔如握剑,必是不同,下官酒虽倒不得,写字却还算流畅。”便懒怠同他多话,转头叫一声,“魏昭过来。”

魏昭挣一下,内禁卫居然一齐放手,没一个阻拦。众人视线跟着魏昭移到虞青臣身后。虞青臣瞟他一眼,“与我回去。”

转身便走。

林奔勃然发作,“愣什么——还不拦着?”

内禁卫众人面面相觑,便有一人走到林奔身前,附耳说一段话。林奔怔住,银牙咬碎,却只能看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出御园。

虞青臣在前走,到一清湖岸柳头下停住,“你今日何故招惹林奔?”

“那厮以相王自居,我看不下去。”魏昭道,“惹了他又怎的?那厮是个什么新鲜东西——他能做相王,我名字倒过来写。”

虞青臣道,“相王兼辅政院宰辅,林奔既已做着宰辅,以相王自居虽然轻狂,亦在情理中,何必同此蠢人做言语争执?”

魏昭道,“旁人不知,我难道不知?在陛下心中,当今相王必定是阿兄——阿兄在场,那厮敢以相王自居,阿兄忍得了这口气,我断断忍不了。”

“你休胡说。”虞青臣面上一僵,半日道,“谁说相王必定是我,你……你不要自以为是。”

“陛下是如何待阿兄的,我又不瞎。阿兄若不是相王,便不会有相王。”魏昭道,“我不懂阿兄行事,事已至此,何不同陛下商议早下旨意入宫。阿兄如今这样,名不正言不顺,每拖一日,便受辱一日,为何竟——”

“魏昭。”

魏昭怔住。

虞青臣转过身去,面向一清湖无边碧波,“我早年追随陛下,陛下厚待于我,都是出自情分——不要再为我争相王,相王归属,只在陛下一心。”

魏昭盯着他背影,“既然如此——阿兄每夜出入凤台,算什么?阿兄同陛下这样——若最后不入宫,同伎子何异?阿兄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虞青臣被“伎子”二字砸得心神摇晃,视线都稳不住,半日勉强道,“你说我也罢了,怎敢连陛下一同编排?再……再胡言,出去休说你是魏肃公子弟。”又道,“不论什么,都是我的事,同你不相干——回去罚抄魏肃公家训三十篇,好生清醒。”

“阿兄?”

虞青臣心潮激荡,额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厉声道,“还不走?”

“是。”魏昭应一声,无声冷笑,自走了。

虞青臣留在原地,脑中“伎子”二字魔音一样缭绕。不知在一碧湖立了多久,久到两足酸软头颅疼痛,才慢慢收敛,便往外走。一直远远候着的内侍见状,急忙迎上前相扶,“虞大人脸色不好,回凤台吧?”

“我没事。”虞青臣擡手推开,“不要跟着我。我今日回府。陛下若问起,就说——我家中有事,明日……或后日,等家中事了再入宫来。”说完沿着一碧湖岸往外走,过一碧桥出内御城。内外御城占地极其阔大,男人孤魂野鬼一样走多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外御城上金光灿灿的三个字——光华门。

守门禁卫阻在门上。男人从袖中掣一块玉令持在掌中,禁卫退一步,“大人要出宫——可需我等备轿?”

男人跟没听见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出外御城便是皇帝潜邸未央坊,遥遥相对是自家府邸。男人走到门上,守门家丁看见自家大爷回来倒唬一跳,急急上前接了,“大爷怎的今日回府——”

男人漠然道,“这是我家——我不应回吗?”擡手掀开他便往里走。

等总管虞诚听见消息赶过来时,男人已经到内院门口。虞诚眼睁睁看着自家大爷梦游一样,直挺挺撞上门帘子,被垂着的门帘阻一下,身体倾倒又倚在门框上。

虞诚发出一声惊叫,急赶着上前扶住,“大爷今日怎的就回府了,不是在宫里伺候——”

“我为什么在宫里?”男人只觉扎心,厉声道,“我又不是宫里的人,我凭什么在宫里,这里才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虞诚莫名挨骂,一个字不敢多说,挽住手臂扶他起来,“大爷累了,躺下歇一时。”

“出去,滚。”男人一掌推开,“都不许进来烦我。”摇摇晃晃入内。因为他久不回府,内宅连清扫都少,桌案地面都浮着一层薄薄的灰。

男人完全没有精力顾及,扑身摔在卧榻上。黄昏的内室悄寂无声,像没有生命的枯山野岭,被这个世界抛弃。男人恹恹伏着,放纵自己被强烈的自弃和自厌完全捕获。

伎子。他当然不是伎子,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同——见不得光,见不得人,不被提及,不被认可,浮灰一样积在那里,没有用,完全没有用处。

男人怔怔地,看着最后一线光明从窗边消失,东窗变作浓墨一样的色彩,又慢慢变得明亮,艳阳下光芒四射,明亮到不能直视,又渐渐暗下去,直到又一个黄昏和黑夜从他的生命经过。

外间不时有人说话,男人都不肯理会,直到那个声间在院中响起——

“在里头?”男人听在耳内,便如枯木逢春,立刻涌出哭泣的冲动。

“是。”虞诚的声音在外回道,“大爷回来便睡下,奴才们怎么呼唤都不肯叫进。”

“不是说他家中有事么?”皇帝道,“是不是虞岭臣又闹什么?”

“这……这个……奴才不知。”虞诚道,“大爷没提,昨日回来就睡下了。”

皇帝的声音在外道,“朕去看看他。”

“是。”虞诚道,“奴才们预备了热热的吃食,一忽儿送来——”

“不用。”皇帝道,“我带他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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