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八）
现实世界（八）
“进栈的时间就会在这两天，能确定的是我们大概率会再次进同一个栈，说不定到后面能碰上。”
时景焕见简从生对“分头行动”没有任何反应，心想问题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于是装作不在意地抛出这个信息，试图得到简从生不同的反应。
“同一个栈？”
简从生将关键词提炼出来。
时景焕笑着回答：“你忘记了吗，我依靠你才能进栈。”
“哦对。”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黑羽适时扯起嗓门，站在电梯边上跟扶手竞速赛跑，硬生生将电梯跑成个全自动化跑步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以上对话发表感言。
这只脑袋瓜仅有核桃大的乌鸦在人情世故上总是掉链子，可观察起人来鬼精鬼精的。在它看来，主人难得对人有这么大的情绪，它只好为了主人的“千秋大业”放弃个鸦恩怨，单方面与时景焕一笑泯恩仇，尽管当事人并不知道其中伟大的“牺牲”。
突然开口说话的黑羽将人吓了一跳，简从生在一侧轻轻按住这“捧哏”，防止它再乱说话。他捏了一下黑羽的喙尖，气定神闲地说：“你打算怎么对付烛龙镜？”
时景焕背靠着墙，低头拉扯袖口边缘：“还没决定好，但肯定没办法直接跟烛龙镜面对面硬刚。这玩意儿躲得比谁都快，说不定会忙活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都说不准。”
简从生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很没底。他很想问闷葫芦“必须这样吗”，但背地里想想必要性，这样的挽回起不了大作用，他又默默藏进心里。
“那也只能这样了，”简从生擡头时又是眼笑眉舒，看不出任何端倪，“谢谢你的招待，早点休息吧。”
其他人齐齐向窗外看去，此时天色尚早，完全没到休息的时间，但时景焕还是与这位火急火燎的简老师告了别，并且荣获一句语气淡淡的“注意安全”。
“我会注意安全的，也没那么危险。”
其实最应该注意安全的是简从生，下一个栈风险未知，他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单独行动，如果没有人带的话，注定是一场麻烦的事情。时景焕说着，拉开走廊格挡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盒小硬币，放在简从生的手掌心中：“如果需要的话随时来这里。”
简从生手垂落下来，莫名觉得这种场景很像托孤。他无奈地笑一下，颔首称是，又拍拍闷葫芦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也算是起一些安慰的作用。
正欲转身擡腿走时，简从生眼前毫无防备变得乌蒙蒙一片，视线虚焦几秒后才发现，面前是一只大眼睛正在旁边盯着他。
“你谁？”
身旁这人不知从何时贴到眼前，只有几公分的距离。简从生往后退几步，终于看清这位视社交距离为草芥的人真面目。
面前这位兄台不高也不矮，头顶秃成了戈壁，只有周边几颗“草”稀稀拉拉地搭在上面，一双混浊的眼睛旁满是皱纹，还闪着精明的光，莫名让人想要再后退几步保持距离。
“老十一，不要总是贴人这么近。”
时景焕将简从生拉到身后，又向前迈进一步，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11手撑着拐杖，无所谓地哈哈大笑两声，中气十足。他眼角的皱纹都堆叠到一起，挤成了包子褶皱，枯槁的手撑着拐杖，接连敲几下地板。
“我们局长权力归位之后，连说话都变得硬气了。”雕刻有龙头的土豪金色权杖给·11壮不少胆，“我不过是对新来的朋友有些好奇罢了，局长再怎么有腕也得给我们介绍介绍吧，难不成是要‘金屋藏娇’瞒着各位元老？”
·11穿着一身破烂衣裳，缝线的地方都被磨破成毛毛，但能看出来这位老头赶得上时髦，图案全是英文字母。或许是这衣服对于他来说有特殊意义，多少年了都不愿意换套装扮，“花枝招展”的心思全用在时间管理局装修上面了。
“这位年轻人，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还没等人接上话，·11又旁若无人地对简从生喊道。
简从生看看他的土豪金色权杖，又打量起背后泛着土豪金微光的石柱，对面前这位人物的来历心领神会。
最懂察言观色的小六见形势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与自家局长交换个眼神，先一步走出来扶住老十一，脸上的笑无比娴熟地堆起来：“您看您这，局长怎么会把各位元老当成外人呢？这不是时机还没到怕打扰了您……”
小六说着说着就把老十一“扶”进了一旁的会议室，还事无巨细地关上门，将这位拦路虎从两人的视线中转移开，独自担起老油条专门挑起来的事儿。
时景焕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插兜，连头都没转过去。过了几秒钟，他捏捏眉心，解释道：“总想找点事儿给人添堵的老东西，不用在意他。”
“他认识我？”
简从生看出他的疲惫，心想这个老人应该就是之前提到的“捣乱的人”，在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光是年龄摆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简从生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就结束话题，不多问其他。
最终，这场“走亲戚”活动以时景焕的单独告别结束，简从生不费吹灰之力就回到家中，偌大的走廊当中只剩下时景焕一人。
空气在沉默中敲响余震，时景焕第一次察觉到原来空气也是刺耳的。他深深叹一口气，眉宇间一筹莫展。
别提烛龙镜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就连方才这场“会晤”都是徒劳无功的。鬼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见简从生，明明从医院也才分别半天不过，他就急不可耐地把人接过来。
更重要的是，这么主动也只是他的自作多情，一番试探过后发现简从生似乎是个直男，根本听不懂——或者说是在装听不懂那些暗示。
看来不能越界了。
路过的管理者时不时向他问好，时景焕一概点头回应，保持这样的机械动作几分钟之后，小六也将棘手的·11安顿妥当，最终放过纠缠他，向另一个方向趾高气昂地走过去。
小六如蒙大赦地松一口气，拖着双腿回到老大身边，发现他靠在墙上心不在焉的，不知这样的动作保持了多久。
他第一次见老大这副模样，立刻心领神会，贴心地安慰道：“老大没关系的，这种事情要慢慢来才行，你可千万别气馁。”
时景焕没理他，只觉得有点吵，头也不擡地擡腿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但是小六说得津津有味，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对了老大，您想把简老师招募到哪个部门啊？”
时景焕回头：“？”
小六顿在原地：“？”
不是因为看中能力才想招募简从生的吗？
……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跟车水马龙告了别，简从生窝在沙发上看向窗外的灿烂金色，又想起时间管理局那冲击视觉的土豪金。
如果是时景焕的审美的话，貌似也能勉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