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钟声(上)
中夜钟声(上)
钟声,敛住又敲散。
一街的荒凉。
听——
那圆的一颗颗声响。
直至沉下时间……
——《中夜钟声》
***
再次醒来时,简从生的世界只剩下凄凉一片。
天地倒悬之间,皎洁的月亮近在眼前,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遭只有几个乌鸦在鸣叫,声音比黑羽的难听许多。
到处都是飞扬起来的尘土,空气中流淌着干燥的气味,毫不留情地将人包裹窒息。
简从生头痛欲裂,一只手撑着石板地面,蓄力站起来。
不知黑夜悬置了多久,他的身体仍旧处于紧绷边缘,像是保持同一个动作睡了很长时间,稍有动作就有损筋折骨之势,就连动弹几下也成了困难事。
此次进栈仍旧是他一个人开始。
简从生环顾四周,没看到任何人出现在街道上。这里的街道十分荒凉,落叶在石板路上堆叠成片,远处不时传来大扫把剌过地面的声音,大概是有npc在清扫街道。
不远处的月亮逼近眼前,奇怪的是,这月亮足足有摩天轮那么大,再也不是能被称作“白玉盘”的程度。
仅仅是简从生醒来到现在观察环境的时间内,月亮就已经蒙上了淡淡的灰色,并且比原先体积更大了一圈。
简从生站立在两座高楼大厦的中间,街道两旁的商铺家家户户都装了遮雨的棚子,正好能挡住一部分月光。他走在阴影之下,心中莫名打鼓。
静默无声无息地爬上胳膊,挑起裸露在外的肌肤纹理,像是在外覆了一层膜。
事不宜迟,简从生无暇再顾及空旷的街道,只能朝向唯一的扫把声寻去。
因为他觉察到有东西正跟在后面。
呲啦、呲啦……
一步步在后面拖行。
不知道为什么,简从生总觉得被月光照耀下的地面正在被灼烧,灰尘在表面跳动着,惹得人不敢“越界”半分。
有够邪门。
简从生寻找唯一的声音向前,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忽远忽近,身后还有呲呲啦啦的拖行声。他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七拐八绕之时声音变得更加明显,像是正在背后贴着行走一般。
简从生顾不得害怕,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向脚面,却发现双脚后面影影绰绰,竟在遮蔽的黑暗之中仍有影子!
这一发现吓得人后背发凉,忍不住地汗毛直立,一时之间竟真的感觉后背有鬼在吹气,热浪一股脑儿冲到了发顶。
居然跟了这么久才被发现!
简从生努力平复紧促的呼吸,避免慌乱中再出岔子。
跟在后面的黑影诡异,简从生只不过匆匆扫一眼,现在只记得贴着他行走的“影子”仅有一只穿着破麻线鞋的脚站立,另一只空荡荡的右脚似乎被烧成焦黑的枯骨,所以才会在地上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
如今已经走过大半程,可简从生身后的鬼仍旧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丝毫没有甩掉的可能性。而唯一可以被称作“希望”的扫地声也太过缥缈,总这样奔波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简从生脚步不停,步履加快,心中飞速运转着能到达安全地方的方法。
爷爷给他的时魂录、叫黑羽出来帮忙、甚至是孙子兵法……几乎每一条都来不及施展,要么风险太大,要么就是身后的黑影跟得太紧,限制了他的行动,最终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简从生抛弃掉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突然一个猝不及防,他大喊一声:“看那边!”
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身后的诡怪黑影有没有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加快速度跑起来,朝着建筑密集的方向跑去。
鉴于身后的诡怪来无影去无踪,简从生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摆动手臂,经过的地方都掀起一阵疾风,最终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找了一个开着门的建筑物躲进去,同步隐匿在黑暗当中。
月光照耀过的地方空无一人,连吓人的诡怪都不敢涉足半分,穿着破旧麻鞋的鬼一时迷失方向,在原地转悠来转悠去,像是无头苍蝇落入繁华大都市。
简从生紧紧贴着深厚的墙壁,面前还有一棵宽厚的植被遮挡,基本上把他藏了个严严实实,顺便还能时不时观察一下诡怪的行踪。
最后这只诡怪丢失了目标,只好灰溜溜地将反方向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隐隐生出一股麻意,周遭也没有任何可怕的东西出现,简从生才从狭小逼仄的植被后面蹦出来。
这座建筑算是小高层,借着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能观察到楼层上下用铁皮楼梯衔接,其实很有烂尾楼又重新修建的感觉。
楼上传来不甚清晰的人类声音,简从生一步步靠近楼梯,尽可能贴着暗处行走,但身后忽然传来浑厚的男声:“你在这干什么?!”
“嘶……”
这一吓声中气十足,任谁来都得吓飞几缕魂,尤其是刚刚跟烂了腿的诡怪追逐过的简从生。他倒吸一口冷气,故作淡定地捋了捋差点被吓飞的魂,转过身去看向说话的人。
“不是我说大哥,咱说话之前能控制一下音量吗?”简从生本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但初次见面还是对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套些“近乎”,以便于他能跟楼上的“小群体”融合顺利。
眼前这位大哥的确有大哥风范,尽管是在黑暗当中,简从生也能隐隐看到他粗壮胳膊上大片大片的纹身,再加上有增光瓦亮的卤蛋光头加持,他不是“大哥”简直天理难容。
可谁成想这位大哥却说:“谁跟你是同伙,你死了我才开心呢。”
简从生:“???”
一上来火药味儿就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