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85进化后的沈美玉
第86章85.进化后的沈美玉
“地方不错。”阳光明点点头,语气依旧保持着那份公事公办的疏离,像在评价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近郊,将来机会可能多些。”
沈美玉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与认命的苦笑,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
“机会多不多,要看命了。就是听说请假老难,规矩也严。这一走,下次回来,恐怕……要等到春节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弄堂深处那些被岁月侵蚀、布满水渍和青苔的墙壁,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像羽毛轻轻飘落,“下次见面,不晓得是啥辰光了。”
上次小公园的决裂,阳光明已经把话说得绝无转圜余地,斩断了所有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一次,他更无必要、也无心去温言软语。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了片刻,空气仿佛凝滞。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例行公事般的淡漠,如同宣读一份通知:
“既然定了,就好好干。广阔天地,也能有作为。”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两句,干涩得像被秋阳曝晒过的枯草,“注意身体,一路顺风。”
这几句祝福,简短,空洞,缺乏任何实质性的温度,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告别辞令。
沈美玉转回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阳光明脸上。
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打翻的调色盘:有终于放下重负的释然,有对未来茫然的淡淡忧伤,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不甘心的火星在深处明灭,但最终,占据上风的是一种接受了现实、无力亦无心再挣扎的平静。
这段时间,显然足够这个曾经心高气傲、惯于算计的姑娘,去消化阳光明那翻天覆地、判若两人的变化——那个对她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明明”,真的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明,”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稳定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表演的洒脱,试图掩盖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想过了。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体。”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着他,没有闪躲,“有些想法,太幼稚,也太冲动。大概……就是一时脑热,被虚荣心冲昏了头。”
她微微仰起脸,让傍晚微凉的风拂过略显苍白的脸颊,齐耳的短发被风轻轻撩动,显出几分倔强。
随即,她的目光重新牢牢锁在阳光明脸上,那里面褪去了伪装,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近乎残酷的自我剖析意味:
“其实……我现在回头想想,以前可能是习惯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真切的懊悔,仿佛在剥离一层层包裹着丑陋真相的糖衣:
“习惯了你总是谦让我,顺着我的心思。从小到大,你像一道永远不会倒下的墙,始终挡在我前面。
让我觉得……好像无论我做点啥,闯多大的祸,说多伤人的话,你总归会在那里,总归会原谅我,迁就我。这种感觉……” 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我有恃无恐,变得越来越任性,越来越不晓得珍惜,也越来越……不把你的真心当回事体。”
她的声音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迟来的痛楚:
“经过这些天,一个人静下来,像拆线头一样拆开过去,我才慢慢明白,我弄丢了啥,又错过了啥。”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阳光明,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看到那个被她伤害过的灵魂,“是我自家不好,弄丢了最要紧的东西。这个……都是我自家的错。我勿怪你,真的!一点也不怪!”
这番主动的、深刻的、近乎自毁形象的自我检讨,完全超出了阳光明的意料。
眼前的沈美玉,不仅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重新定位了彼此的关系,甚至开始直面和无情地解剖自己过去的错误、自私和算计。
这份清醒和自我认知能力的骤然提升,远比她争取到那个令人艳羡的近郊插队名额更让阳光明感到意外和……警惕。
此时的她,身上那股曾经浓烈到近乎刺鼻的“绿茶”气息,仿佛被这场反思的风暴涤荡干净,只剩下一种经历过痛苦蜕变后、带着淡淡忧伤和疲惫的坦诚。
若非阳光明灵魂深处烙印着原身那些被甜蜜谎言包裹的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若非他清晰地知晓沈美玉过往那些精于算计的手段和攀附的心性。
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带着真切悔意、主动放手、显得通情达理又勇于自省的年轻姑娘,他或许真的会卸下部分心防,甚至内心会生出几分刮目相看的欣赏——毕竟,承认自己的不堪,需要巨大的勇气。
可惜,没有如果。阳光明非常清醒。
他清晰地认识到,沈美玉的这份“进化”和深刻的“自省”,恰恰是她变得更聪明、更懂得审时度势、更善于在逆境中寻找最优解的证明。
她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死缠烂打,选择了更现实、也更可能长久维持的“朋友”定位,甚至不惜自揭伤疤、暴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以此来降低他的警惕,博取一丝理解和同情,为未来可能的联系埋下伏笔。
她就像一株在严酷环境中进化出的植物,知道何时该收起尖锐的刺,甚至主动展露伤痕来换取生存的空间和阳光。
那些属于原身的、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碎片,此刻在阳光明这个穿越者的意识海里,依旧激不起半点温暖的涟漪,只有冰冷的分析和评估。
他冷静地判断着:解除对象关系,是好事,是必须完成的第一步;保持距离,是核心原则,是安全的保障。
至于她这份沉甸甸的检讨?可以接受其表面价值,承认她的改变,但内心深处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绝不会因此而放松分毫。
“过去的就过去了。”阳光明开口,声音平稳得如同无波的古井,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客气。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被触动的迹象,也没有虚伪地去否定她剖析出的那些不堪过往,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尘封的旧物,“你能想通就好。大家年纪轻,以前是不成熟,看人看事都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