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翘楚与韩家管事在门外交代着她膳食的忌口与偏好。
日落西山后,外头已是满幕漆黑的夜色,风吹着廊上的小灯,旧阁楼燃起了烛火,时不时书页翻面的纸页声响,还有笔息勾走在宣纸上的摩挲声。
而郁桃坐在一张小椅上,抱着本书,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的览读。
虽然她是真的看不明白,就像着上面的字,每一个她都认识,但是连成一整句话的时候,她脑中好似在油锅里炸麻花,句子和字词纠缠在一起,越绕越弯,缠的越来越紧。
郁桃翻开一页,看不懂,不自在的挪了挪椅子。
再翻开一页,还是看不懂,她伸手端来茶杯慢吞吞饮着,水从嘴角滴到书页上,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揩。
在昏黄的烛火下,满屋陈旧的书墨味儿里,她终于忍不住打了第一个呵欠,嘴刚合上,抬手去擦眼角沁出的泪痕,就和书案后的人对上视线。
男人的目光冰凉似水,微微蹙眉,无意不表露出对她的不满意。
郁桃嘴角一撇。
打呵欠怎么了?
打呵欠怎么了?
难道你从小就没有打过呵欠吗?
被熏的头脑发晕的她在心中鄙夷着,而面上眼睛眨巴了数次佯装无辜,韩t率先结束这场对视。
她跟着低下头,再次努力阅读手中的天书。
然而这一次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一个个字就像无数只迷路的小蚂蚁,全都跳出纸面在书页上疯狂的打圈圈。
郁桃两手撑着额头,试图用拇指与食指撑开眼皮,但渐渐的陷于黑暗中,也听不见那些轻微的声响。
这段等待完善的时间不算短,韩舒安分的练着字,而韩t自从那一次抬头后,四周难得的归于安静,他便专心看著书。
直到七宿进来通传,瞅见频频点头的郁桃一愣,继而放轻脚步。
“主子,小主子,晚膳好了,这会儿过去正好。”
除去七宿的说话声,屋中安静的诡异。
韩t抬头,果不其然,坐在椅子上的郁桃两手撑在桌上,脑袋每点一次,便下滑一次,最后撑不住,手一松,脸趴在书页上睡着了。
郁桃很满足,唇边带着笑,被压住的侧脸挤出一小块肉,嘴微微张着,轻缓悠长的呼吸间,还有一股苏和子的冷香。
一切都十分美好的时刻,她却在梦中感觉到脸颊突如而至的凉意,然后猛地一阵痛......
――她惊恐的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罩在头顶的阴影,男人面无表情的睨视着她。
郁桃眨了眨雾茫茫的双眼,霎时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么睡着了!!!
她一下站起来,面朝韩t,矜持的微笑着,“嗯......书很好看,这是要去用膳了吗?”
“嗯。”男人看了眼桌上被压扁的书,淡淡道:“睡的好吗?”
“睡的好呀。”她舒展了下筋骨,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笑容腼腆道:“书太好看,一认真就睡着了,这是什么书呀,我看看,还挺有意思的。”
“噢噢噢,原来是罗大家的名笔。”
她有模有样的翻开书皮看了看,又摊回将才被她压着睡着的那一页扫了两眼,忽然眼睛一亮,点着一处道:“世子哥哥你看这句‘①费伟终是负仙才’,这个费伟和你同名的G。”
“唔......不过我觉着还是世子哥哥的名字更好听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但是世子哥哥的名字看起来边不是一般人,都说伟者大也,从才学到......”
韩t扫过那一句‘费t终是负仙才’,再次看向她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那是t字。”
“嗯?”郁桃眨巴眨巴眼睛,低头抄书看去,果然上头明显是个‘t’却被她看成了‘伟’。
她讪讪笑道:“可能是我觉着世子哥哥的名字比这上头的字更......”
韩t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袖手朝外走了。
郁桃口若悬河的吹捧被打断,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尖,追了上去。
府邸中并无几个仆人,除去在前领路的小厮外,反而跟在郁桃身边的翘楚和拾已更多些。
蜿蜒的长廊上,灯笼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由前自后倒退。韩t的影子便在从小到大的不断变幻着。
郁桃第一脚不小心踩上,担惊的抬头看了眼韩t,但显然他的背后没有眼睛。
于是郁桃放胆的踩下第二脚,像是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乐趣,在每个影子的蒂连处,雀跃的小跳。
直到一处偏厅,影子不再向后,而是转向侧面延伸,她方收了脚,规规矩矩的跟着韩t走了进去。
迎面是红酸枝翘头素连壁柜,上置描花瓷瓶,对着两掌四角雕花交趾黄檀高案。
只等小厮打起帘子往里走,郁桃隐隐嗅到饭菜的香味,才看见小姑娘脚不着地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碗对着满桌的菜肴留口水。
“阿桃姐姐!”韩舒瞧见她,眼睛亮亮的拍着身旁的位置:“快来挨着我坐,等了你们好久呀,我都饿了。”
郁桃拎着裙子,难得矜持的坐下,朝小姑娘笑了笑:“怎么不先吃呀?”
韩舒看了眼韩t,瘪瘪嘴道:“兄长不准我先吃,要等人来齐了才行。”
“噢......”郁桃了然,狗男人的风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