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7章春天下秋天的雨,没完没……
第37章第37章春天下秋天的雨,没完没……
我要爬回劣迹斑斑的人生里去,忍耐肮脏的洗澡水,得到一个干净的身体。穿越迷宫没有比打穿墙壁更好的妙招了,弯弯绕绕的路线是假想敌,真正的敌人是软弱的拳头。
柿子挑软的捏,人挑哑巴欺负,恃强凌弱的小人也不过是在借刀杀人,以为天下着雨,会冲洗掉所有罪证,殊不知雨不分地上是谁的血又是谁的脚印,冲洗掉罪证那么也能冲洗掉报复。最好的报复是:你听说了吗?我们县城出了个丫头,她是不死之身。
你问我理由?去看看除夕夜的烟花吧。
“我在这——!”我爬到坡顶,扯着嗓子朝不远处那个焦灼的背影喊道,短短几米距离用尽了我全身力气。
五指手套此时锋利地扎在雪地里,我捂着脚踝,和一只失去螺层的蜗牛一样愤怒。不是对没有及时放下猎枪向我奔来的猎手愤怒,而是对自己有能力向上爬却偏偏缺少一双腿站起来而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穆里斯!怎么会这样?!”伊实扯下面罩,双膝从百米高楼砸在地上。
“伊实……”我伸出手,情绪紧绷地反复呢喃:“伊实,伊实……”视线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变得模糊。
他发现我脚踝上的伤势,急匆匆地抱起我,回应每一声哽咽,“我在,我在,我知道,我知道,别哭。”心跳比我还快。
“ithurts.”我说。不止是脚踝。
“iknow,iknow,fuckthem!”他跑得急促,几乎靠滑。
“下次我不会再摔倒了。”我说。
“当然了,漂漂亮亮地操个大的!”伊实喘着粗气,发出比枪声更惊人的警报:“布鲁克!她受伤了!可能伤到了踝骨,最近的急救医院在哪儿?!”
不止是麋鹿,人类也开始逃窜,布鲁克向这边赶来,可伊实一秒也等不了,重复又问了一遍医院地址,得到答案后立马把我抱进车里,扣上我胸前的安全带,亲吻额头安慰道:“会好的,不要害怕好吗?”
我点头,抹掉眼泪。当沙漏在最后几粒沙流完之前成功反转,我就已经不怕了。只有翻下跟头的那个瞬间最害怕,像梦里踩空的楼梯,连接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山崖,天地一片苍白,饶是我再怎么发抖,迎接我的只有翻滚,而非教室里破烂的白炽灯和黄色课桌。
我拉起裤腿查看创伤口,脚踝肿出一块山丘。小时候傻爹老说“不听话就打断你的腿”,如今我的腿脚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右脚被砸又轮到左脚,如果这是一种服从性测试的话,那么它差点就要成功了。
伊实用塑料袋装满雪,敷在伤口上,我吃痛呜咽,他擡眸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减轻力度。“这是消肿用的宝贝,会让你好受一点。”
随后他坐上驾驶位,油门踩得汹涌,又说:“忍不了你可以大吼大叫,或者别的,最好把方圆几公里外的救护车喊来。”
“……”等等,如果我没有感知错的话,他的愤怒不必我少。
“不是我主动跳下去的。”我解释道。
“我知道,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十分用力。
“我是累赘吗?”我问。
“不是。”他猛按喇叭,即便前方没有车辆堵塞,“感觉还很疼吗?”
“你别开那么快。”我说。在挪威超速的代价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还很疼吗?”他固执地问这个问题。
我只好回答:“不疼了。你开慢一点,伊实,我只是被吓了一跳。”
伊实终于放松油门,在警察发觉前做回良好公民,但他的面部神经没办法放松,太阳xue仍鼓着青筋和难以言说的懊丧。
“伊实,它不严重。”我反过来安慰他。
他不语,脸色阴沉地闷头开车。无论我想说什么,都被那张心事重重的脸堵了回去。
伊实背我进医院,额间流了许多无迹可寻的汗,背一个我对他来说不算吃力,爬几层楼梯也不算吃力。我想到前几次的急救,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张皇失措,只是闭起眼睛的我没看见。
检查报告显示我的左脚命不该绝,没有骨裂和韧带拉伤,只是软组织肿胀,受三个星期左右的苦就能故技重施地大摔特摔了,一切归功于女娲的实力。
不幸中的万幸让我放下心来,伊实却没有,他问我除了脚踝还有哪里疼。
我耐心等待包扎,说:“没有了。”
伊实不相信,“去卫生间检查一下。”
“真的没有了,你买的衣服很暖和,也很厚实,我护住了后脑勺,啊,手套丢在山上了。”我说。
伊实踢开我脱下的鞋,恶毒攻击:“那么就是这家伙了,丢了这双破鞋吧,再也不要穿了。”
药水涂在肿胀处火辣辣的疼,我的指甲攀附于他的手背,五官狰狞,只有嘴巴仍在做玛丽亚:“伊实,不用过度担心。”
“打扰一下,眼泪直流的人说这话没什么重量。”伊实大度地牺牲了自己的大鱼际,和我的牙齿切磋。
最后绷带缠出一块发面馒头,伊实的手多出一排牙印。我趴在他的背上离开医院,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把手窝在他的脖子上取暖,不出意外的话,我还将收到热乎的批评。可是没有。
“伊实,你怎么了?”我拍拍他的脸,“一脸没有食欲的样子。”
“闭嘴。”
“这句倒很正常。”我撇了撇嘴,怎么伸长脖子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便问:“你在不高兴什么?”
“……”
“我扫你们的兴了吗?”
“没有。”
“你在不高兴什么?”
“……”
我左手搭右臂锁住他的脖子,要挟道:“我们同归于尽吧!”
伊实停下脚步,转过头,提起一口气半天不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好吧,他不说话那我也不说了,论装聋作哑我才是前辈。
误解持续守擂,我持续等待。沉闷的甲壳虫势均力敌地啃食叶片,蓝色墨水洒了一地。我要和这座城市里的所有医院解约,需要一个见证人,可是这位见证人不愿看我一眼,我的宣誓无从开口。宣誓如果变成告示,那将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