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请奢靡真错拍马屁恃恩宠敢倒捋龙 - 嘉庆:一个“英明伟大”到一事无成的皇帝 - 立业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十一章请奢靡真错拍马屁恃恩宠敢倒捋龙

“住口!”嘉庆勃然大怒,“朕自登基以来,便崇尚节俭,严禁奢靡,而你,作为殿前御史,竟妄言惑朕洞开此例,你,该当何罪?”景德这下是真的害怕了,连连叩首道:“陛下,奴才可是为圣上着想的啊……”

驾舟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子,岁数虽不大,但驭船的技术却十分娴熟。风雪中,小舟在湖面上行驶如履平地。嘉庆一时来了兴致,便问他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叩首道:“回圣上的话,奴才叫王小二。”嘉庆让他起来,对鄂罗哩道:“鄂公公,回去后赏王小二五十两银子。”鄂罗哩“喳”了一声。王小二连忙跪倒,三呼“万岁”。

远远地,在小船的正前方的湖岸上,不知何时,已簇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是朝中的文武大臣。许是来得久了,他们的顶戴花翎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打船上望去,煞是好看。

嘉庆下了船,在群臣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朝正大光明殿走去。来到殿前,他忽地住了脚,抬头望着殿门上的“正大光明”四个字,有些怔怔地出神。这四个字金光闪闪,是先皇雍正所题。他又不禁想起先皇雍正帝在《圆明园记》一文中曾诠释过的先皇康熙亲赐的“圆明园”三个字的意义:

“圆明意志深远,殊未易窥,尝稽古籍之言,体认圆明之德。夫圆而入神,君子之明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

“唉……”想着想着,嘉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圆而入神,明而普照……说是一回事,可真正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嘉庆帝坐定,群臣礼毕,鄂罗哩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值此圣上五旬万寿之初,特颁诏覃恩,加封仪亲王永璇子绵志、成亲王孙奕伦为贝勒,加庆桂、董诰太子太师,戴衢亨太子少师,邹炳泰、王懿修、明亮太子少保。钦此!”

绵志等人出列,望嘉庆跪拜,齐称“谢主隆恩”。嘉庆微微一笑,言道:“诸位爱卿,有本尽管奏来。”绵志复出列,道:“陛下,奴才有本请奏。”嘉庆简短地道:“讲。”绵志道:“陛下,万春园历来为宫中重地,然而至今尚无宫门,奴才奏请圣上恩准,为万春园建一宫门……”绵志说完便紧盯着嘉庆的眼睛。嘉庆沉吟片刻,轻轻言道:“万春园实为宫中重地,至今尚无宫门也委实有失体统,虽因剿灭教匪,国库吃紧,但该办的事也是要去办的。这样吧,朕就命你全权负责建造万春园大宫门一事。另外,朕近日发觉,敷春堂、清夏斋,还有澄心堂诸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你就一并将它们修葺一下吧。”绵志拜退:“奴才遵旨。”

绵志方退,另一人从队列中走出。此人便是朝中朝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江总督铁保。关于他,数月之后,曾引发了一段让嘉庆简直伤透了脑筋的故事。而此刻,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嘉庆奏道:“陛下命奴才等修治南河,可目前进展实在困难,最大的原因便是经费短缺,故奴才等奏请圣上将两淮、长芦、山东、河东、两浙、两广、福建、陕西、甘肃九处的盐价,每斤酌加三厘,这样一来,每年可得银四百余万两,而又与民生无损,于民工有益。奴才叩请圣上恩准。”嘉庆闻言皱了皱眉,然后淡淡地道:“整治南河的经费紧张,这个,朕已知道,不过你刚才提到的那九处,从整治南河中得到的利益,有大有小,若一概平均加价,于理未妥,朕的意思,此事还应从长计议。”铁保诺诺而退。

一时间,诸大臣再也无人请奏。鄂罗哩道:“有事请奏,无事散朝。”有几个大臣互相嘀咕几句,已准备离开。嘉庆也挪动双腿,拟转入内宫。就在这当口,一人飞步而出,单腿点地,口呼“万岁”道:“陛下,奴才有要事请奏。”

众大臣忙立定步伐,定睛一看,原来此人便是殿前御史景德。此人在朝中可谓臭名昭著,专营逢迎拍马投机取巧之能事。对他,嘉庆也是很有些看法的,但此时,却也只能耐下性子重新坐稳道:“你有何事?”景德激动万分慷慨激昂地道:“今年是圣上五十万寿之年,圣上五十万寿,是国之大事,国之要事,亦国之幸事也。圣上之美德,虽尧舜亦不啻也。万寿在即,理应大加铺张,借此以示皇恩浩荡、泽及山川也……”嘉庆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奏请何事?”景德复拜道:“奴才乞请圣上,在五十万寿之正日,允内城演戏十日,后每年寿诞,都应如此,以表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之意。”嘉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低低地问道:“御史大人还有事请奏吗?”景德也许是太激动了,没能听出圣上的弦外之音,只涨红了脸道:“陛下,奴才的话讲完了,乞请圣上恩准。”嘉庆盯着景德看了好一会儿,那眼光,是很有些分量的。末了,嘉庆转向众大臣:“诸位大人,你们还有谁也同意这位御史大人的建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嘉庆把“谁”和“也”两个字的字音咬得很重。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面面相觑的味道。实际上,内中很有些人也是抱有和景德一样的看法的,因为,去年的圣上寿辰,便是在同乐园的清音阁上摆了十数天的大戏,能有这个机会讨皇上欢心,何乐而不为呢?然而,踌躇了半天,众人却无一开口。个中原因,一是有人看出了皇上今年的做法与往年有异,不愿多事,以明哲保身为上,二是好多人平日不屑与景德为伍,不想跟着去附和他。而正是这两个原因,使得许多人至少是暂时保住了自己脑袋上的顶戴花翎。

嘉庆站了起来,慢慢地却又重重地走到景德的面前,很响地咳了一下道:“御史大人,你知道诸位大人为何没有开口吗?”景德诚惶诚恐地道:“奴才愚钝,奴才不知。”“哈哈哈……”嘉庆大笑起来,忽又敛容言道:“依朕看来,你这个御史大人也真的是太愚钝了。”说完,负手重新走回宝座。直到此时,景德方才悟出,自己今日的马屁可能拍错了,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错,是大错特错。吓得他双膝一软,“扑通”着地,口中连称自己“该死”:“陛下,奴才对圣上可是一片忠心啊,奴才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住口!”嘉庆勃然大怒,“朕自登基以来,便崇尚节俭,严禁奢靡,而你,作为殿前御史,竟妄言惑朕洞开此例,你,该当何罪?”景德这下是真的害怕了,连连叩首道:“陛下,奴才可是为圣上着想的啊……”嘉庆面色严峻地道:“依你溺职之罪,朕本当严加惩处。念你确也不完全出自私心,理可稍加减免。来啊!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发往盛京充差。若不思悔过,依然若素,便永不许回朝。散朝!”

众大臣有的高兴,有的庆幸,还有的在提心吊胆。这样的事,何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所谓伴君如伴虎,一言不慎,便累及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只看他们,一个个忙如漏网之鱼,急若惊弓之鸟,转瞬间,正大光明殿内便陷入空寂之中。

嘉庆自那日散朝之后,一连数日,都显出闷闷不乐的样子。鄂罗哩劝慰道:“陛下,您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可要保重龙体啊。”嘉庆叹道:“唉!国政紊乱,叫朕如何思茶想饭啊。”应该说,嘉庆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连日来,奏章频频飞到他的手中,且大都是报忧不报喜的。如,安徽库银,已查明历年亏空高达一百八十余万两。再如,铁保监督的修治南河工程,几近毫无进展。

这一日午后,嘉庆用膳毕,独自回寝宫休歇。两个宫女为他宽衣解带,其中一个宫女不慎踩了他一脚,他劈脸一巴掌就将那个宫女打翻在地。吓得那宫女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嘉庆本欲动肝火的,可见那宫女一脸的泪珠,不知为何心中一软,只轻轻地道:“起来吧。朕这次便饶了你,如若下次再有失误,朕定斩不赦!”两宫女服侍好嘉庆上床,按惯例,要为嘉庆按摩捶打了。嘉庆突然烦躁起来,挥手言道:“你们给我下去吧。朕自己入睡。”然而宫女走后,嘉庆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到最后,竟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正在这时,鄂罗哩一头扎了进来,正要开口,嘉庆先拦住了:“鄂公公,这一个上午,朕怎么都没见你的影子啊?”嘉庆的话中,明显地带有责备之意。鄂罗哩也不觉有些意外:“陛下,奴才不是为您选秀女去了吗?”嘉庆恍然道:“哦,朕怎么糊涂了,竟然把此事给忘了。”

按大清例律,朝廷每三年选一次秀女。选秀女的具体程序如下:各旗每年将本旗内十四岁至十六或十三岁至十七岁女子,无论贵贱,一概选册上报。行选之日,各旗的参领、领催等负责将候选的女子送上专车,运往皇宫,集中在宫城北门神武门,且运送秀女的车队必须在夜间进行。到达神武门后,秀女们在内监的引领下,进神武门,穿过门洞,在顺贞门外等候挑选。挑选工作由太监首领主持。秀女们五人一组,排队站开,由太监审视。中意者留下姓名牌子,称留牌子,牌子上书:某官某人之女,年若干岁,且须注明旗满洲人或蒙古人等。到中午,初选完毕,没被选上的由本旗专车载回,初选合格的再入宫后复选。复选时,试以锦绣、执帚等一应技艺,并观其仪容行态。若不合格者,送其出宫,叫撂牌子。合格者便成为大清皇宫的秀女了。如此复选之后,往往只剩一二百人。而至嘉庆时,却又让鄂罗哩在这一二百人之中另挑出十数佼佼者,由皇上亲自御览,合意者,便留在自己身边差遣。

今天,正是大选秀女之日。嘉庆复对鄂罗哩言道:“鄂公公一心为选秀女奔波忙碌,朕却有轻责之意,如此看来,倒确是朕的不是了。”鄂罗哩忙道:“为圣上做事,是奴才的本分,也是奴才的荣幸,哪敢言及辛苦?”嘉庆笑道:“鄂公公也不必太过自谦。你对朕的忠心,朕自心中有数。好了,把你挑选出来的人才尽数召入,让朕仔细观瞧。”鄂罗哩喏喏,拍了两掌,掌声过后,一小太监领着十数女子由门鱼贯而入,在嘉庆龙床十数步远处一字排开。鄂罗哩道:“陛下,奴才所选之人已全部在此,请圣上审视。”嘉庆点头道:“很好。鄂公公请退至一边,让朕细细查看。”好个嘉庆,就那么敞胸露怀且赤着双脚地下了龙床,径自朝那十数女子走去。那十数女子的装束,原来是形态各异的,到了鄂罗哩手中之后,全让她们改穿旗袍。这旗袍与当代人穿的旗袍大致相同,只是下摆的两个叉,鄂罗哩在当时可谓创造性地将它们开得很高,高到人穿上它一走动便会忽闪忽闪地现出一小半臀来。鄂罗哩挑的这十数个女子,个头几乎相差无几,而旗袍的颜色又一律粉红色,这般模样的十数个女子站在一排,真可谓花团锦簇了。因嘉庆的寝殿里是不会冷的,所以鄂罗哩只让她们在旗袍里穿了一件很薄的贴胸内衣。这样一来,数位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美貌女子,往嘉庆面前这么一站,真可以说是山明水艳且山重水复了。嘉庆当然不会懈怠,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山山水水中不停地搜寻、鉴别且比较。他横看,又侧看;他远观,再近瞧。恐怕是嘉庆的一种爱好吧,他的目光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是她们胸前隆起的部分。他看着,瞧着,有些奇怪地想起了宋代大诗人苏东坡的那几句流传千古的名句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一日,嘉庆在乾清宫批阅奏章。他看的是新任江西巡抚金光悌的报告。报告中称:到任不久,即查知巡抚衙门未了结的案件有六百九十五起,藩司衙门未了结的有二百六十八起,臬司衙门有五百八十二起,盐道各巡道有六十五起。嘉庆阅罢,怒气横生,急召军机大臣等有关要员见驾,严厉训斥道:“试思省城附近已有一千六百余起未结之案,则其余府州万县未结词讼当有若干?殆不下万余起。一省如此,则海内未结悬案岂不可胜数哉?似此悬案不结,拖累日多,无怪小民等冤案莫伸,冤案莫伸,小民等岂不结帮犯上?”还别说,嘉庆此时倒却也明白了百姓之所以叛乱的一个很大原因。只是,他虽知个中原因,但又有些无可奈何。他接着训斥道:“外省习气,督抚等养尊处优,不思勤以率属。初到任时,亦往往以清理积案为言,迨在任既久,仍复狃于积习,所谓纸上谈兵,何益于事?以致属言知儆惕,任意废弛。”嘉庆又愤而言道:“巡抚两司大员,受朕委任,今吏治疲玩若此,不可不示以惩儆!”

军机大臣等叩首道:“圣上所言甚是,然江西一省,来往巡抚不下十人,奴才等委实不知该追究于谁。”

嘉庆细想也是,这江西所悬一千六百余词讼,不是一年两年之事,究竟是谁在巡抚任上所拖欠,现在也实难查清。嘉庆摇头,摇头,再摇头,最后只得道:“朕以为,该省巡抚内,除景安、温承惠、张师诚等或未经到任,或到任未久,毋庸交议外,秦承恩在该省巡抚任内最久,先福久任藩司,此等积案繁多,伊二人无可辞咎,均着交部议处。”这,就是嘉庆处理此等案件的最后办法。然则“交部议处”,说到底,又不过是一种象征性的处分,有没有实效,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众臣退去,嘉庆吩咐鄂罗哩道:“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朕。”鄂罗哩诺诺退下。嘉庆便续阅如山的奏章。他是越阅越气,越气还越是没有办法。末了,他头也疼了,眼也乏了,竟不知不觉伏在案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也真够香甜,足足有两个时辰。慵懒懒地起身,猛然发现在自己的脚下,正垂头跪着一个宫女。他不禁勃然大怒,喝斥道:“尔等何人,竟如此大胆,不听朕之旨意,私闯殿内,该当何罪?”那宫女却也不惧,只低头应道:“请圣上息怒。婢妾纵有虎豹胆,也不敢违背圣上旨意。乞请圣上容婢妾解释。”如若此宫女诚惶诚恐,说不定嘉庆早一脚将她踹出宫外,而此女镇定自若,毫无畏惧之意,却使嘉庆很觉意外。“你,向朕言明,所系何人,所来何事,如有半点虚妄,朕,定斩不饶。”那宫女静静地道:“婢妾本外廷侍女,是鄂罗哩鄂公公将婢妾唤来,让我到此侍奉圣上。婢妾进来,见圣上安寝,不敢打扰,故长跪于此。婢妾所言字字属实,若有半点虚假,当天地同诛。”“既是鄂公公所遣,朕也就不再追究了。鄂公公可曾告你,唤你至此,当为何事?”宫女答道:“鄂公公并未言明,只说圣上见了婢妾,定会欣喜万分。”“哦?”嘉庆顿觉此事有异。“你,告诉朕,姓什名谁?”宫女回道:“婢妾原系寻常女子,入宫三年,姓氏早已淡忘,适才鄂公公为婢妾另起一名,唤作晓月,说是取晓风残月之意。”嘉庆不觉忆起北宋大词人柳永的那段千古绝唱: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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