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记忆

小混混正老老实实地被警察记笔录。“不知道谁打的，就记得那个人穿得一身黑，脸上还戴了个鬼面具。”

面对方南和李明华的出现，小混混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问话的还是曾警官，他对方南和李明华点点头，便没有再多的解释。

在他的印象里，李明华就是小混混们那天随意欺负的一个普通人，而方南出现阻止了小混混们斗殴，仅此而已。

除了李明华，似乎所有人对李明华衍生人格的有关记忆都消失了。

曾警官问完了话，还主动给小混混介绍：“喏，那天你们欺负人家，现在人家还来看你们，伤好了以后少惹点事知道不？”

小混混看了李明华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们欺负的人多了，哪儿能个个都记得过来？

李明华的情绪很压抑，而方南走出医院，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介意老师去你家坐坐吗？”方南微笑。

“可是我妈……”李明华欲言又止。

妈妈好像很不喜欢方老师，刚才在医院还对方老师动手了。

这样把苏老师带回家，两个人难道不会打起来吗？

方南看着李明华，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坚定而干净。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回到李明华租住的小二间，他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妈不在家，好歹不会和老师打起来。

李明华给方南倒了一杯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方南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

“李明华，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早已经死了？”

李明华面色一僵，有些愤怒，却只敢憋着：“方老师，我承认我妈妈打你是她不对，她动手打那几个小混混也是我妈犯了法，但你也不能这么咒她吧？”

他从小就性格内向，不敢表达自己的情绪，就连生气也都不敢发火。

“你妈妈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你爸妈发生冲突的时候。”方南步步紧逼。“你爸爸不是带你种花，是让你一起把你妈妈埋了，之后你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精神分裂，幻想出来第二人格，也就是你说的，和你从来不分开的妈妈。”

“不然，一个单身母亲就算是困难一点，学校会减免学费，还不至于让你穷到接受一对一帮扶吧？”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不可能无迹可寻。你妈妈做什么工作？有哪些朋友？平时喜欢做什么？这些你圆的上吗？”

“你再看看你这个家，除了你自己的东西，还有别人的东西吗？”

方南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将李明华幻想出来的世界划出裂缝，渐渐分崩离析。

“怎么会……怎么会……”李明华抱着头，声音颤抖。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随着方南的话，脑海里似乎有些记忆渐渐复苏。

小时候，似乎有邻居指指点点：“可怜啊，小小年纪，爹不管就算了，亲妈也跟人跑了。”

“可不是吗？两口子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娃一个人？”

他终于都想起来了。

李明华的母亲叫程慧，从他有记忆起就是母亲带着他一个人生活，偶尔爸爸会来，但每次来了也都是吵架。

他记事早，但也不是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三岁那次他记得。

那天，爸爸回来了，饭桌上两个人说了些话，又要吵起来，妈妈便让他回房间，不要出来。

房间外面声音很大，他躲进被窝里，捂住耳朵也挡不住争吵的声音。

后来，外面安静了，他就忍不住开门出去看。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妈妈躺在地上，爸爸坐在一边抽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之后，爸爸带着妈妈和他，去了郊外。

爸爸让他一起帮忙挖土，他力气小，挖不动，没多久就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天爸爸好像想把他也杀了，掐着他的脖子，很难受。

不过后来他又松手了，把他带回家，跟他说，妈妈跟人跑了，不要他了。

他想说妈妈没跑，但爸爸的眼神很可怕，他只敢点头，哭不出声。

之后，他被送到福利院，经常被院里的孩子欺负。

再后来，"妈妈"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是他和“妈妈”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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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初中，他离开了福利院，去了全市最好的学校。

他一直不愿意住校，因为“妈妈”不方便进出学校，帮扶他的叔叔人很好，也愿意给他足够的钱租房子住。

他都想起来了。

他以为是爸爸走后他们没有钱，所以只能和妈妈住到大通铺里，那时候他还觉得那些孩子很可怜，连妈妈都见不到。

他以为是妈妈报复了那些小混混，因为小混混偷他们家的东西，还打他，实际上是他自己躲在暗处，趁着他们喝醉了不清醒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