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伪装
撕开伪装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窗外的雨声打在我的心墙,我的心咚咚作响。
今天是10月1号,是我和医生相处的第五个月。如果四舍五入一下,我和他已经认识半年了。这半年里我改变了太多,萧束也不再是从前的萧束。
对于这个闯入我生命中的男人,我已经把他摆上了我亲人的位置,比我的亲生父母还要亲。如果有一天安医生不要我了,那我便没有任何退路。
虽然安医生现在就在我身边,但我还是没有安全感。
我怕我稍稍一不听话,他就会把我丢掉。虽然我也有喜怒哀乐,但那也不过是我演出来的。我自己心里有根弦,一直绷着。是放是收,是紧是松,我都在掌控。
安医生给了我特别的感觉,因为有他在,我的生活才有了快乐,我的生命才有了希望。我一直记得那天我问他,“你想让我活下去吗?”
他说:“是,我想让你活着。”
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抛弃了自杀的念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除了奶奶的第二个人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我现在的感觉,那就是一边流泪,一边快乐。流泪是因为我心里总有恐惧,快乐是因为他在我身边。
我擡手抹了一把脸,泪水湿了满手。原来我还是这么脆弱,这么敏感。有些事,我只要想想就会难过。
我害怕这样的雨夜,孤独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他们都不要我这个精神肮脏的人。那个女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只身走入雨夜。
我听到有人跟我说:“萧束,你妈妈走了,还不快去追回来!”
我木讷地坐在门前,没有一丝表情。我说:“走了就走了吧。”
我当时很不理解,只觉得她怎么能这样,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哪怕眼前下着大暴雨,她也要逃离这个家。
是我不够乖巧听话吗?是我太过调皮顽劣了吗?是我又惹她生气了吗?
大概是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走?连头也不回。
耳边又想起她说过的话:“你的出现就是我青春的结束,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鞍前马后一年又一年?”
我对父亲的感觉很弱,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母亲的离开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父亲。那个时候我不懂,奶奶还说父亲在外面打工,我信了。
三邻五乡的恶言恶语戳破了我给自己编织的谎言,从那个时候我不再期盼亲情,只有恨。
血缘关系吗?我从来不信。
就像我对奶奶的赡养义务。
就像萧理跟我说,我们是兄弟。
在亲情面前,我不为所动。
我像他们一样,变得冷漠。不,是他们把我弄得这么冷漠。
十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像机器人一样,不再有自己的主观感觉,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因为当真相撕裂而来的那一刻,我注定承受不了后果。
以前我还能让自己麻木,那么麻木之后呢?
便是死亡。
我耗尽我所有的努力,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
最终我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在我看来,它是解脱,对我这茍延残喘生命的解脱。我精神世界里的怪物,就让我把它扼杀在身体里,这样他就不会再去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我了。
心里已经留下伤疤,轻轻撕开伪装,里面血肉模糊。在这样的雨夜,冲刷出森森白骨,我害怕。
我把自己裹起来,坐在玄关狭小的一处。那是我给自己能找到的有安全感的地方。我睁着眼不敢睡,一闭上眼都是黑暗。
雨声夹杂着雷声在混乱的空气里响起,我的世界里都是精神噪音。
直到安医生打开我的门,那一刻,我的世界亮如白昼。
他蹲下身来,拥着我。我只想哭,放肆地哭,就在他怀里,哭个痛快。我想让他知道我心底的恐惧,我想乞求他给我一点温暖,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哄我。可我就是想哭,我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睡?为什么不早一点过来看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在这雨夜?
“束束,哥哥在这,你看看哥。”他把我从怀里捞起来。我情绪失了控,我想让他多疼疼我,我的心一碰就坏,经不起一丁点的悲伤。
“我害怕,哥哥。”声音里都是哭腔,难过得不能自已。
“哥知道,哥知道。”
他把我抱起来,我勾着他的脖子,脸也埋进他的胸膛。他要把我放到床上,我不愿意,就这么坐在他身上,我要切切实实感受这炽热。
“哥,你会不要我吗?”这是长久以来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恐惧,安医生现在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
他给我擦着眼泪,又摸着我的脸,“不会的,哥不会不要你的。”
“可是他们都不要我,像今天一样,把我丢弃了,连我自己也是。”
“哥不是他们,哥会护你一辈子。你要是不开心了,哥会哄你。你要是难过了,哥也会哄你。你的命是哥的,你得替哥好好活着。你要记得,我是你哥,一辈子的哥。”
一辈子好长,但他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我就是想要他一辈子的庇佑。我要一辈子赖着他,我要他一辈子都哄我,我要他的好只给我一个人。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说不准的,就比如安医生成为我哥。如果我伸一伸手就能够得到,那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