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长安小调

第114章长安小调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原本苍茫众生皆为天生，可因权力、欲望，族群之间相互倾轧，就连同族之间亦互为鱼肉。就像眼下这场名为重振人界的正义之战，实则受苦的都是与权力毫不相干的战士和一无所有的百姓。

阿瑶还没有走到蜀中，就发现越来越多的残兵败将往陇中溃逃，从他们身上的依稀可辨的金色战甲来看，应该来自王城长安。阿瑶匆忙拦住一个，问蜀中战情如何。那兵士摇摇头叹道，王城的军队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尤其是叛军头子简直就是个杀人魔王，不仅功夫十分厉害，而且能够呼风唤雨，还驱使酆都众鬼，王城军队的凡身肉体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现在蜀中早已沦陷，主力已经撤出蜀地，大将军修齐正在西倾山驻扎，准备与叛军决一死战。

“你认识一个叫顾硕宏的吗？他是自陇中来的！”阿瑶不想再去关心什么莫名其妙的战事，她只想找到其格托她找的人，将寒衣亲手交给他。

“不知道！陇中的都编在主力里！不过，姑娘你也不必去找了。”

“为什么？”

“九死一伤，找到的也不过一堆白骨……”

阿瑶咬了咬嘴唇，看向现在还风平浪静的青天白日，轻声说道：“便是白骨，我也要找到他。”

西倾山，昆仑山脉最东，山高峰险，山顶终年白雪覆盖，乃为可通神界的三山之一。传说只要等凭借一己之力登上山顶，神明便可实现一个愿望。好在西倾山距离仓山不远，阿瑶疾飞不到半日便到了。

她落在一棵枯树顶端，遥望修齐大营，只见营帐齐整，巡营的兵士各个肃穆，可即便如此，阿瑶还是感到了浓烈的惆怅与萧瑟。营房一旁，向着长安的方向，是一片只戳了密密麻麻木牌的坟地。阿瑶飞身掠去，一个一个木牌看去。看得出下葬极为仓促，木牌上用烧黑的炭潦草地写着一个个名字，一捧黄土下，便是一具尚还年轻的身躯，永远躺在这陌生遥远的地方。

一个个看去，阿瑶心中的酸楚越发涨大，终于她停下脚步，弯下腰，伸手抚了抚木牌上的污泥。

“顾硕宏……”阿瑶一个字一个字念道，随后，她从乾坤袋中拿出其格亲手缝制的寒衣，轻轻盖在坟上，缓缓说道：“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此生你辜负了一个女子……如果你真的成了神，希望你能给她幸福！”

说完，阿瑶站起身，环视四周，苍茫一片，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毫无生气的木牌。她知道对面云天的军营亦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难道是天地之道？！

夜晚，阿瑶打探清楚云天帅帐之后，等到深夜潜了进去。

一撩帘子，阿瑶飞身闪进，只见云天帐中一个兵士也没有，而且榻前小桌上还摆着酒菜。云天刚酌满两杯，抬头看向阿瑶，只见他脸颊红红的，似是已经微醺：“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些日子了。”

阿瑶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你……”

“嘘……”云天伸出手指示意阿瑶别说话，他眸子黑漆漆亮晶晶的似乎是在喜欢，又似刚刚哭泣完一般：“咱们自认识到现在似乎从没如此单独相处过。”说着他将桌上的一杯酒推倒阿瑶面前：“能在大战之前和你喝一杯，我死而无憾了！”

“云天！”阿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按住他推着杯子伸过来的手：“你既然知道有可能会死，为何还要打仗呢！”

“阿瑶，我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吗？”云天就像没听见一般，扬起刚毅俊美的脸，带着欣喜的笑容问向阿瑶：“我一定没告诉过你为什么！”

“云天！”阿瑶心中五味杂陈，眼眶已经泛红。

“因为你和我母亲一样，在柔弱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固执的心！”云天将自己身前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又笑着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便有这种感觉，那是我只说是自己太过思念母亲，可后来我发现，同样是思念，但意味却是不同。阿瑶，你是母亲派来救我的是吗？”

阿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云天刚才还刚毅的表情瞬间瓦解下来，他反握住阿瑶的手，带着恐惧与颤抖哀求道：“父王杀了母后，就要杀我，我如果不逃、不造反，早就死了一万遍了！你以为我是在乎王位？在乎那看似强大，其实孤单的权力吗？不，不是的！”云天越说越激动，他的脸涨得通红，眸中带着点点泪光，声音已是哽咽：“我是为了保护你们！保护我最爱的人！如果我当了王，就可以开启轩辕金盏，让时光倒流，在母亲自杀前救下她，如果我当了王，就可以在时光逆转中，早一步认识你，把你留在我身边……阿瑶，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阿瑶转过脸，几行泪刚刚滑下，便被她擦去：“云天，我说过自己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即便你当上了王，即便时光能够倒流，即便我们能早些相识，我也不会爱上你。”

轩辕云天眸子精光一闪，似乎清醒了一般，“嗖”的缩回手。

“还有，就算你让你母亲再次活过来，她若知道你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会怎么想？难道她能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