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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你从来都信不过我!

第三十九章你从来都信不过我!

闻逸尘压根没擡头,狼吞虎咽着,中间好几次噎得直捶胸口。最近几天他连跑两趟芙蓉村,嘴皮子都快说烂,也没能撬动那帮老顽固们的思维。

他还不死心地重新核实了资料,确定镇政府的确没将圣旨门记录在册。少了白纸黑字的管控条款撑腰,他没底气硬刚。

“综合多方意见和文献。”闻逸尘敷衍应答,实在不想再复述一遍糟心事。

安漾不满意答案:“为什么不先只降一级?”

闻逸尘笑她多此一举:“缓兵之计对他们没用,我现在只力保它不被拆。”他翻出几张设计图,圈出圣旨门的位置:“初步想法:这块尽量保。后面的祠堂,家属强烈要求拆除。我们可以建议起码保留外观,改建成咖啡馆或书店。”

“还有这些。”闻逸尘哐哐圈出几块区域:“都要拆。”

轻描淡写的“拆”字,宛如在安漾心里提前抡起大锤,东砸一下,西敲一块。转眼间,碎石满地,震得心室频颤。

安漾目盯一个个红色小圈,神情黯淡些许,定定神回到最初的话题:“先降一级,代表我们做出了让步。”

“安漾,这不是平等的双边谈判。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尊重业主意愿。对方不在乎你让不让步,只需要你贯彻他们的想法。”

“他们恨不得能拆就拆,难道我们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闻逸尘没作声,转眼清空整盒饭,又因进食速度太快胃疼。他吞了粒胃药,对上安漾不依不饶的目光,无奈地摊手:“你不是刚毕业的新人,道理你都懂。”

安漾岂会不懂。可和闻逸尘共事时,又不自觉抛开被工作驯化出的思维,天真地和他谈论起理想。

“外观、雕梁画栋、斗拱和下昂尽量保留。通电后再装台吊扇,门道两旁的大理石当座椅,供老人们纳凉。”闻逸尘自感考虑到位:“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安漾还在执着定性的问题,“一般建筑允许进行适度改造。一旦我们松了口,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别提没有记录在册的普通建筑,就连邻省县级保护文物单位列出的汉代厅堂,都能一夜间被村民们夷平重建,压根没给人测绘研究的时间。

“不可控的事太多。”闻逸尘不愿陪她患焦虑症,“我们尽力做,其他困难等遇到了再解决。”

“你得预估风险,未雨绸缪。”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别吃饭睡觉了,二十四小时守着村子。”

“闻逸尘,你这是在跟我杠。”

“是你在跟我杠。”

闻逸尘最讨厌安漾杞人忧天的性格,谨小慎微,凡事都恨不得考虑到细枝末节,一言不合还会转头逃跑。一辈子那么长,意外层出不穷,谁又能保证一切尽在掌控?

安漾气性上来,挨个指着他圈出的图标,追问道:“村口的戏台也要拆?”

“不拆留着干嘛?现在谁还去那听戏?”

“没人听是因为戏台快塌了。”

“难道不能改建成别的公共空间?”

安漾目不转睛瞪着人:“路亭也拆?风亭也拆?”

闻逸尘侧歪脑袋,似笑非笑:“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亭子有274间,全都不拆?”

安漾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你见一个拆一个,那还修复什么?也是,拆多省事啊!干脆全部夷为平地得了!再用现代材料,仿建成一栋栋没有灵魂的四不像。省时省钱,不容易误工期。你告诉我,这样完工后的村子还配叫芙蓉村吗?”

也许得到了咨询师的鼓励,又或因为萧遥的事心情不佳,再或者自己还有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那些平日被死命按压在心底的愤怒、委屈和焦躁突然铁马铮铮,以千军万马之势卷土重来,一举歼灭了素日的冷静。

闻逸尘今天正好气也不顺,撸起衣袖:“安漾,别总抱着你的捡破烂心态,这个舍不得拆,那个不舍得扔。你让我怎么推进项目?”

“你请我来的目的,不就是当历史建筑顾问?”

简直莫名其妙,闻逸尘无辜地反问:“我没说都拆啊?”

安漾直视他双眸,冷语中饱含失望,“我看不见你修复村落的决心。”

闻逸尘噌地站起,环顾四周几秒后气笑了:“诶,不是。安漾,我是不是得像从前那样,动不动举起拳头跟你发誓?要么写份保证书,保证还会时刻跟你站在统一战线?”他加重了语气:“不好意思,我现在做不到。”

安漾经他提醒,眼前忽地闪过几副旧时画面。

修复「澄心居」时,她也常为了「拆或不拆」跟闻逸尘拌嘴,真急了便板起脸默不作声。闻逸尘架不住安漾的冷脸,信誓旦旦会出一版新方案。见安漾不信,他就嘻嘻哈哈举起拳头发誓。有次实在吵太凶,索性手写了份保证书,最后一句话是:【我,闻逸尘,会时时刻刻和安漾站在统一战线,不忘初心,确保项目万无一失。】

无非是求和的小伎俩罢了。不然怎么每次刚说完,他转头就忘了?

闻逸尘双手撑住桌面,居高临下望着人,言之凿凿:“这不是我俩的项目,需要考虑业主、预算、成本,没办法随心所欲。我必须权衡方方面面,你明白吗?”他说着说着,语顿片刻,意有所指:“再说了,我发誓你信吗?我做保证你又信吗?”

“不信!”

“呵,你从来都信不过我!”

“难道是我的问题?”

闻逸尘冷眼冷调:“我的问题,全是我的问题。”

二人有来有往,都没意识到对话开始逐渐走偏,更没发现声带颤动出的旧怨和不甘。

安漾还没问完:“小二仙庙要拆?”

“之前在陈老家我们聊过,废庙一座,留了干嘛?”

“水悦堂也要拆?”

“是。过于残败,没有任何价值。”

“圣旨门,如果实在谈不拢,也可能会拆?”

“我说过会尽力,但你做好心理准备,不t排除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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