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未完之局

尾声未完之局

家里人都以为陶盈盈已经忘记了，其实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孩童的时光。记得温柔又坏心眼的母亲，记得总是搞怪的父亲，也记得既会和自己打架又宠爱自己的姐姐，也记得自己其实叫吴熙悦。

悦悦，只要快乐就好，多好得名字啊。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吴熙悦喜欢待在共育中心和小朋友玩，但是不喜欢一直都见不到妈妈和爸爸。问姐姐，姐姐也不会说。

姐姐崔熙朗突然沉默了很多，像个大人一样。姐姐对自己说，妈妈爸爸成了天上的神仙了，不能再和我们讲话了，可是会一直看着我们。

吴熙悦喜欢神仙的故事，却不喜欢亲人变成神仙，她不知道哪个混蛋让妈妈和爸爸变成神仙的。妈妈和爸爸肯定很想姐姐和自己，就像自己想他们一样。

这样的话，吴熙悦告诉了姐姐，姐姐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要哭。姐姐抱住吴熙悦：“对，太混蛋了！放心，悦悦，姐姐会让这些混蛋受到惩罚的。”

吴熙悦不理解姐姐在说什么，只是用力回抱姐姐。

再然后，姐姐也见不到了。有一对夫妇准备收养多一个小孩，是收养那种以前在家庭生活，双亲出了意外的孩子。这对夫妇也就是后来吴熙悦的养母养父。

很久之后，吴熙悦才知道，养父母选择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认识陈绽阿姨。他们原想领养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后来他们知道了两姐妹是连环案的幸存者，就改了主意。本来是两姐妹一起被收养的，但是姐姐坚决不肯，最后只有吴熙悦被收养了。

吴熙悦被收养后，改了名字，又换了共育中心，从此就没有见过崔熙朗了。

在吴熙悦记忆中，啊，不，那时候她已经叫陶盈盈了，只觉得姐姐抛弃了自己。

陶盈盈开始还总是幻想着，哪天姐姐就会突然出现，然后把自己接回去，还会抱着自己说对不起。因为这样，陶盈盈也不敢和这个家里的人亲近，怕亲近了，姐姐看到了，就不要自己了。她只敢跟邻家的乐乐姐玩耍，乐乐姐和姐姐差不多年龄，这让陶盈盈特别有亲切感。

可是一天又一天，姐姐都没有出现。陶盈盈也渐渐死心了。

所有人都以为陶盈盈已经忘了自己原来的家庭了，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结果陶盈盈都年近30岁了，崔熙朗，她的姐姐，才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崔熙朗想让陶盈盈带陈毅乐去看一个演讲。

这么多年了，什么解释都没有，崔熙朗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陶盈盈听着都想笑出来了。只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回忆起那些童年时光，陶盈盈还是答应了。

然后，就出了那轰动全市的爆炸案。看到新闻的时候，陶盈盈都呆住了，她不得不怀疑崔熙朗是和这起爆炸案有关联。

那个她想念了很久的姐姐，也许只是在她的记忆中被美化了。

可是，陶盈盈还是没有去举报崔熙朗。她担心，如果这爆炸案真的和崔熙朗有关，崔熙朗她说不定会被判死刑。她只能说服自己，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那毕竟是她的姐姐啊。她们曾经如此亲密。

最后，东窗事发。想不到崔熙朗做的事情，比陶盈盈想象的更可怕，也更蠢。

陶盈盈知道这些事情后，申请去看崔熙朗的最后一面。

看到陶盈盈的出现，崔熙朗看起来期待中又带着几分胆怯。

陶盈盈仔细打量着崔熙朗，其实崔熙朗和年少的样子差距不大，只是成熟了许多。陶盈盈心中又酸又软，她似笑又似哭地喊了一声“姐”。

崔熙朗听到这个称呼，惊喜地擡头，百感交集地应了一声：“哎，悦悦。”

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妹俩再一次感受到童年时，那流淌在骨血之中的亲密感。

陶盈盈看着崔熙朗：“你做那么多，就是想给老妈老爸报仇吗？”

当年，姐姐对自己说，妈妈爸爸成了神仙，让自己开心一些。而她自己却一直记着那些仇恨，然后亲自到地府，把那些混蛋给杀了。

崔熙朗听到陶盈盈的话，不知道要回什么。她对着陈毅乐、叶章勤都有说不完的大道理，对着陶盈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崔熙朗可以接受任何人对自己的质疑，唯独她的小妹妹、她唯一的家人的质疑，她不敢听。

没有听到崔熙朗的回答，陶盈盈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计划了。所以才不愿意和我一起被领养，害怕连累我？”

崔熙朗愣了愣，最后“嗯”了一声。

这件事已经成了陶盈盈不敢宣之于口的心病，没想到却在这样的场景下被解开了。两人沉默半天，陶盈盈才说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傻啊……老妈老爸才不想你给他们复仇呢。笨蛋……”说到最后，陶盈盈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了。

崔熙朗看着自家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妹妹，突然也有那么一瞬间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当年和妹妹一起被领养，也许现在就大不相同了。自己和妹妹打打闹闹地长大，和小陈警官成为了邻居。自己和小陈警官年纪相仿，也许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现在再说“如果”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崔熙朗也并不后悔选择的这条路，一路上，她也认识了刘刻那一群生死相交的伙伴们。也不过是，世人不认同她们罢了。

那就是两姐妹见的最后一面。

案件结束后，上头还是比较满意异处部的工作，还是决定让陈毅乐成为新局长，而陈毅乐也接受了新职务。

而李树研则准备调往督察局了。在那之前，还是先要走流程，参加培训和考核，通过后，才正式成为督察局的一员。基本上以李树研这脑子，根本不可能不通过普通人的考核。

李树研离开之前，进了陈毅乐的办公室，调侃地叫了一声：“陈局。”

陈毅乐翻了一下白眼，回道：“怎么了，李督？”

李树研一点都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也没什么，就是和你告别一声。顺便关心一下你。”

“关心我什么？”陈毅乐不理解。

李树研表情正经了一些：“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钻什么牛角尖？”

不管她俩私交多么不对付，但在公事上确实很合拍，也很理解对方的想法。陈毅乐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老是想到崔熙朗最后说的那句话。”

李树研回想最后一次审讯，知道是哪句了。

因为明显崔熙朗的犯罪团伙不只这点人，所以异处部一直不放弃地进行轮流审讯，让崔熙朗供出更多的同伙。

崔熙朗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最后，才突然对着陈毅乐开了口：“小陈警官，如果我真的还有其他伙伴，你以为抓住我的伙伴就行了吗？只要这个社会还是有异能者和普通人，一天不解决这些矛盾，就还会出现周继业，自然，也会出现我们。你抓不完的。”

当时的陈毅乐只是看了崔熙朗一眼，不反驳，也不认同。没想到，她其实暗自上了心。

李树研想了想，问了一句无关的话：“陈毅乐，你知道一两百年前，性别是不平等的吗？互相之间也有很多冲突。”

陈毅乐认真想了想以前学的历史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因为……人工子宫和共育中心的出现，解放了妇女生产力？慢慢实现了性别平等？是吗？”陈毅乐讲到最后，都有些心虚了，她的历史知识也差不多还给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