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惹翠裀
袅惹翠裀
自李卿歌走后,江凛苍老骤现,很少再去铺子。
春至时,江和想起赏花之约,挤了空当履约。
沈君竍虽感动,却也不忍江和勉强,便寻了个由头推迟约定,道:“这花皆是去年新种,我照料得不周,因而今年花开得不算好,怕是赏得不尽兴,待我再琢磨琢磨门道,养得好了,再邀江公子共赏,才不负这人间春光。”
江和领下沈君竍的好意,他心思散乱,也怕扰了他的兴致。
江和彻底接手了和气生财,往日里既要顾着铺子生意,又要照顾江凛,能和沈君竍能坐下来好好交谈一番的机会甚少,更莫说出游了。
沈君竍知江和晓忙碌难抽身,得空时也会帮着江和照看江凛一二,江和对此万分感激。
光阴便似流水过。
记着沈君竍说的芙蓉开在秋日,早前江和看着芙蓉已长出粉白花苞,细细算来,这几日便会盛开。
爹应该会开心。
想到此,江和回家前买了江凛爱吃的卤猪蹄。
屋内一片漆黑,江和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江凛默默坐在窗边。
他点燃烛火,取出菜碟盛好卤猪蹄:“爹,怎么不点灯?”
江凛没应,江和也没在意,起了炉火给江凛温上酒:“爹,夜里凉,我给你温了酒,你喝几口暖暖身子再睡。”
江和没瞧见窗边的芙蓉,以为江凛搬去了屋外:“爹,想来芙蓉花应该开了吧,我给你买了卤猪蹄,咱们庆祝一番。”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江和奇怪,江凛平日里小憩睡得也不深,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沉。
“爹?”
江和望着江凛纹丝未动,他不讲话时,似乎连江凛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他的心中仿若巨石沉渊,身子不听使唤地抖动,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爹?”
江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江凛身旁,伸出颤抖的手搭在江凛肩上:“爹……”
江凛的身子已然冰凉,只有额前散落着几缕白发随着晚风轻轻拂动。
活人的身子哪会这般僵硬冰凉,可江和不肯信,只当江凛是睡着了,睡得深自然是听不见的。
“爹,夜里凉,我们去床上睡。”
江和抱起江凛进了房间,替他掖好被子。
“爹,肘子等你睡醒了再吃,我给你留着。”
“爹,听说今年中秋捣鼓出了新花样,这次我们一起去看,和先生一起,人多热闹。”
“爹,我又做出了几款芙蓉点心,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李婶也会喜欢。”
江和握住江凛冰凉的手,对着哈热气:“爹,你的手好冷啊,我给你暖暖。”
“爹……”江和跪在江凛身旁,哭腔甚重,“你先别睡了,起来应应我呀。”
可江凛再也不会应他。
江和终是忍到极限,失声嚎啕。
江和哭得肝肠寸断,沈君竍听见了,立马猜到发生了何事,他想也没想地跑到江和身边。
江和此时需要有个人陪着,只是陪着就好。
平日里见江和,少年身形挺拔,而此刻他蜷缩在江凛身旁,像极了一只受伤无助的幼犬,沈君竍心中泛疼,把江和揽进怀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江和,任他将心中的痛苦通过眼泪宣泄而出。
被温柔的怀抱圈着,江和的软弱决了堤,他紧紧抓着沈君竍的外袍不停颤抖。
以往不觉,今日才知夜晚是如此漫长且难熬。
沈君竍帮着江和处理江凛的身后事,他陪着江和去求李家同意江凛和李卿歌葬在一起。
李家没有过多为难。
生不能同衾,但愿死同穴。
这是江凛的心愿。
那株芙蓉不知怎地摔下了窗台,沈君竍将其拾起好好养护着。
待江凛下葬那日,江和将它种在江凛和李卿歌的坟前,幸而损伤甚微,生机未减,花叶相守相衬。
相思芙蓉定连理,一言长相期。
——
东君不惜黄金缕,散作春风十万条。【注1】
清石溪的柳算此地一绝,与柳相衬的一奇是柳下候着的女子,寒来暑往,白日常在。
久而久之,这女子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各种猜想层出不穷,关于她的故事换了一个又一个,大抵不离“遭人负心”,也曾有人好奇上前询问,那女子也不回答。
因被拂了面子,传出贬低她的言语便更多了,闲言碎语她自然也都听见了的,可从未放心上,一如既往专心地等,痴心一片。
再久而久之,人们习以为常,只有路过的孩童碰上时,拉着自家阿娘的手一脸纯真地问:“娘亲,那个婶婶为什么一直站在那呀?”
“婶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