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而行
迟迟而行
夏夜蝉声蛙声交织不断,即使已入深夜,也是十分热闹。
铺子近来事忙,江和回去得晚,许久未见邻家大婶来收拾屋子,据说屋子已换了主人。
放眼望去,邻家的篱笆院焕然一新,种满了花,在月华的裹衬下显出朦胧美感。
两个猜想:新来的邻居应是个文雅之人。
他看了眼隔壁的屋子,一片漆黑,新邻居应是睡下了,他手中推门的动作轻了些,怕惊扰到对方。
改日得空再上门拜访吧,他心想。
入了自家院子,江和摸了摸生机盎然的银杏树树干,自言自语道:“还好我将你养得好,不然该让新邻居笑话了。”
银杏树在晚风的拨弄下抖了抖树叶,好似在赞同江和的话。
——
听闻私塾招夫子,房东大婶想起自家租客是个肚子里有墨的,立马就找上门来,这便恰好成全了一桩美事。
沈君竍感念房东恩情,在银两追回后,立马以高价买下了房东的这栋小院。
签房契时,房东笑得合不拢嘴,她本有意将这栋房出手,一是住得有些远,二是家中老人年迈,难有心力打理。
沈君竍本忘了银两被盗之事。
当银两如数归还而来之时,他觉着十分意外。
来的是个小卒,他不曾见过,只说当时透银两的小贼已落网,他被窃银两尽数归还。
沈君竍看了眼荷包,里头还多了些,问道:“陈叔来了?”
说的便是陈冕。
小卒得到嘱咐,不可暴露任何人的身份,作了个揖道:“公子,银两既已送还,衙中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沈君竍没有追根问到底,人既不愿明说,他也不便勉强,只道:“替我道声多谢。”
小卒离去,行至离清石溪不远的一片树林中,加快脚步上前交差“大人,事情已办妥。”
“公子让我转达谢意。”
陈冕摆摆手,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他望了眼清石溪的方向,调转马头往皇宫赶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
夏半阴气始,淅然云景秋。【注1】
待江和忙完铺里的大单,夏天已悄然至尾。
整个夏季,江和既没等来沈君竍,也不曾得空拜访新邻居。
此刻也是好不容易得闲,他搬来木凳瘫靠窗边。
暑热尚存,江和盯着河岸两旁枝叶成惟的杨柳感慨:还好赶了个夏日的尾。
先生此刻在做什么呢?
江和思绪走远,脑子迷迷糊糊,眼皮发抖,最终放弃挣扎,隔绝掉窗外天光。
众人见少东家小憩,纷纷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蝉鸣仍在,此刻传入江和耳中都变得悦耳起来,他睡得沉了些。
这般惬意的时光维持了一会儿,店里便来了人。
江和耳尖,跟着动静醒来,见来的是一位年轻公子搀扶着一位老人,看着像是爷孙俩。
他赶紧起身招呼。
年轻公子气质文雅,应是个读书人,老人两鬓斑白,慈眉善目,岁月在他身上刻下沉稳与儒雅。
老人面容和煦:“小公子,江夫人可在家?”
江和一愣,想了一会才想通。
江凛一生未婚,和气生财里能称得上一声江夫人的便只有祖母了。
江和幼年来到和气生财,祖母待他极好,只是祖母命薄,几年后染病离世。
他猜想眼前的这名老者应是祖母的故人,小心地问道:“请问老先生是?”
老者道:“失礼失礼,老朽陆材,与江夫人是旧识。这是老朽的孙儿陆玧,陪着老朽一道来的。”
江凛闻声而至,礼节周到:“老先生,小公子,可是有事?”
看见面容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江凛,陆材不免动容:“可是江夫人的公子?”
江凛闻言,便做同江和一样的猜想,这位老者应是母亲的故人。
想起母亲,江凛心底大抵有了推断:“正是。敢问老先生可是姓陆?”
陆材惊讶,原是非他一人念旧,顿时泪眼婆娑:“余……江夫人可还安好?”
江凛沉默一会,吸了口气回答:“老先生,家母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