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00209

实业相关，即使是以合资模式介入，需要申请审核的事宜依然纷繁复杂，不少事儿须得直接负责人出面。何卓成天到处跑，东一头西一头的，行程满得惨不忍睹。

何大老板就清闲很多了，转了一圈看着还算没什么大问题，就不太管了，放手让何卓和团队自己弄去。反正集团里数得上号的那几个谋臣良将都安排给他了，就算自己家小兔崽子没谱儿，其他人也能稳住不出乱子。

又拜访了几个客户故交，何大老板启程返回，看小儿子忙得不可开交，也没要何卓送，自个儿打道回府了。

何大哥亲自来接圣驾，何卓那点儿事儿，回家肯定是不能多说，怕家里娘娘听到受刺激，索性在车上聊起。

“那天晚上路过，我看小卓那房屋没亮灯，您也知道那谁那情况，我寻思着别出什么状况，就问了物业。说是小卓走前在家住那晚，人就走了，还跟物业打了招呼让帮看着点儿，短期应该不过来了。”何大哥说着，看了看父亲脸上似乎没什么变化，迟疑片刻，继续道：“我想着还是问问呗，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不会添乱的。”

何大老板点点头，沉默半晌后，有些好奇的问：“说说吧，你为什么对这人评价这么高，不会就因为当年没收咱家给的钱，就能让你小子另眼相待了吧？”

“这个嘛……”何大哥想了想，“其实抛开他跟小卓的事儿吧，其实还挺不错一小伙儿。脑子好使，也挺仗义，关键吧，其实他对小卓也挺……挺那个的。”

“哪个？”何大老板看向大儿子，从他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见父亲依旧不为所动，何大哥也不好再多说，毕竟是爷俩之前就已经商量过的事，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何卓找个残疾的，这是底线。只是何大哥这心中吧，最近真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这回跟梁笑通话，那人依然是四平八稳的语气，跟商量生意似的说出会配合请他们家放心之类的话。可叫人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点儿堵得慌。

太冷静了，冷静得仿佛那天下午哑着嗓子喘着粗气语气慌乱的跟他说联系不上何卓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可这冷静里，偏偏又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甚至让人觉得，这人快被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给压垮了。

如果说之前何大哥还对梁笑的种种举动抱有些许质疑，毕竟这人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单纯的打算。可这么一通电话打完，直觉告诉何大哥，以前他恐怕都是低估了自己弟弟对这个人的影响力。

掂量来掂量去，他最终还是去了趟梁笑的汽修行，没进去，就停在斜对面的车位上，隔着车窗偷看。

想想也是醉了，好歹他也算是个有点儿脸面的实力型富二代，结果为了自家不省心的熊孩子，弄得跟做贼似的窥伺别人。

有段日子没见梁笑了，但他特征太明显了，一下子就瞧见。

一个大半身瘫痪只能坐轮椅的人，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别别扭扭趴在机关盖掀起的车头里干活，那画面真挺寒碜的，比划个板车沿街乞讨的残疾乞丐看着也强不到哪里去。

看见这个，说实话何大哥那一瞬间是真想不通自己家弟弟到底是着了什么魔，这也太不像样了，别说他们家什么条件，就换个普通人家，能看上这样的也难，更别说过家长关了。

何小卓呀你个熊孩子，真是疯了心了吧。这么琢磨着，何大哥就瞧见一幕挺扎心的场景。

不知道怎么回事，梁笑似乎是想扶着车头外沿起来却没使对劲儿，刚撑起来的上身，又颤巍巍塌了下去。沾满油污的手在车框子上摸索比量了一会儿，才好容易借着劲儿直起身，之前半悬空的屁股也跟着落回坐垫。垂着头手撑着车喘咳了半天，这人才费劲巴力的调整好坐姿招呼伙计过去递东西给他。

这把何大哥看着都跟着难受了。也太惨了点儿吧，要不是知道梁笑自己就是老板，他真觉得这就是在虐待弱势群体了。

等梁笑转过轮椅面朝大门，何大哥才发现这人真是变化不小。比上回见少说能有瘦了两圈，气色也不太好，都没什么血色。跟旁边伙计说着话，没两句就侧过头咳嗽几声。尽管隔这条小马路又隔着车玻璃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但看他咳得身子都跟着颤了，也怪可怜人的。

虽然断断续续也从何卓那听说他最近这几年似乎总生病，可在何大哥印象中，梁笑虽然是瘫了，还人看着还是挺精神的，毕竟长得好，收拾收拾还算拿得出手。可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何大哥这会儿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怎么有点儿蔫儿了呢？

不过见着了人，他多少也放了心，起码到时候何卓回来不能因为找不见人而发神经。毕竟梁笑是有失联前科的，当年小兔崽子那通鸡飞狗跳的发疯，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脑仁儿疼。

没打算和他打照面，何大哥又看了一会儿没觉出什么异常，也就不再多呆了，毕竟公司还一堆正事儿等着他呢。

往回开的时候，何大哥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以前过往弄得神经紧张了。

十八九的小朋友谈恋爱闹个人间蒸发什么的正常，可这人家好歹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又有宅有业的，就算买卖不大也要混口饭吃不是？哪里能说不见就不见的。

再说了，就算梁笑想这么干，也得掂量掂量就凭他那身体状况和经济条件往后在其他地方要怎么继续生活不是？

回想起刚刚幕幕种种，何大哥不由得叹气。

怎么说呢，做哥的肯定不愿意让自己弟弟找这样的，更不愿意因为这事儿让家里父母跟着上火难受。可偏偏何卓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别说八匹马了，八辆跑车怕是都难把他拉回来。

而且他也是真见不得自己家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小祖宗难受伤心。何卓从小就又乖又可爱，他这个当哥的，真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

可这孩子也是真愁人，哪儿哪儿都好，长这么大，唯一的反骨，全点在恋爱技能上了不说，还偏偏喜欢的是个命数这么邪乎的。没成年父母就都没了，本人还落个重残……

就是他们家不信这个吧，有些事儿你都不能往深处想，想多了更闹心。

可也真是可怜见的，早先看着挺好一阳光帅气大男孩，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但凡有点儿善心的，看着都不落忍。更何况人家心性其实真没什么可挑的，自己摊上他那些事都未必能挺过来。

而且……

别说同性了，异性之间两情相悦都没那么简单，哪儿那么容易就找见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像他弟跟梁笑这种别着劲儿还能坚持十来年的爱情长跑更是罕见，强拆真不是个事儿。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棒打鸳鸯的活儿，没那么好干呐。人家正主儿干不干两说，自己这心里，说没负罪感那都是扯淡。

希望这事儿最后能有个善终吧，最好像他们家期望的那样，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各自安好……

想到这里，何大哥脑海中忽又浮现出刚刚梁笑那副憔悴倦怠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