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张家
月光被乌云啃噬得支离破碎,张渊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身后枯枝断裂的脆响如同催命符,他记得黄家那个独眼客卿的狞笑,玄铁指虎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样子就像毒蛇的獠牙。
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被黄家追魂钉擦过的痕迹——若非玉佩突然发热偏移了暗器轨迹,此刻他早该是具尸体。
突然有清越剑鸣破空而来,三道青衫身影踏着符箓凝成的光桥从天而降。
为首的中年男子单手结印,虚空浮现的篆文将黄家追兵震退三丈。
“青鸾展翼,百邪退避!”他袖中飞出的符纸化作青色鸾鸟,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缺口。
张渊注意到这些人的袖口都绣着与自己玉佩相同的星纹,那鸾鸟振翅时散落的金粉竟让黄家修士的兵器锈蚀剥落。
“少主当心!”斜刺里突然杀出的黑袍人让变故陡生,本该昏迷的黄家客卿暴起发难。千钧一发之际,张渊体内某种桎梏轰然碎裂,他本能地并指为剑点在袭来的刀刃上。青芒暴涨间,玄铁锻造的环首刀竟如春雪消融,黑袍人惨叫着手腕处浮现青羽状灼痕。
待张渊恢复意识,已身处新城西郊的宗祠遗址。残破的梁柱上,星图纹样与他贴身玉佩的裂痕完美契合。大长老划破他指尖将血滴入青铜古鼎的瞬间,四十九盏长明灯骤然亮起,鼎身浮现的青鸾虚影突然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
识海中,滔天巨浪裹胁着古老记忆汹涌而来。张渊看见身披星斗法袍的先祖正在封印某种可怖存在,九座青铜鼎镇守的阵法中央,被锁链贯穿心脏的巨人突然睁开流火双瞳。现实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结出繁复法印,祠堂地面浮现的阵图将十二名护法弟子齐齐震退。
“流云掌讲究云卷云舒的意境。”三日后,三叔公将张渊引至落星瀑下。百丈飞湍中漂浮的三十六片金纹枫叶,必须在三息内同时击碎。老者挥袖间激流凝漩的绝技,实则是将灵力编织成肉眼难辨的丝网——这需要同时操纵七十二道气劲。
张渊在第七日黎明突破瓶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他福至心灵地并掌推出,原本刚猛的掌风忽然化作绕指柔。漫天水珠凝成云气,裹胁着枫叶相互碰撞粉碎。三叔公抚须的手突然顿住,他看见少年周身流转的灵力竟隐隐结成鸾鸟羽翼的形状。
然而危机接踵而至。当夜值守的弟子在宗祠外发现黄家特有的追魂香灰烬,青铜鼎上的铭文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缝。张渊在睡梦中再度被拖入幻境,这次他看清了被封印巨人额间的青鸾纹章——那分明与自己的血脉印记同源。
半月后的演武场,第九名挑战者被山河印掀飞时,张渊的眉心突然灼如烙铁。青铜鼎虚影在他身后显化的刹那,观战席传来茶盏碎裂声。大长老颤抖着指向场内:“青鸾现世,天门重开!这是...血脉返祖!”
异变陡生。三道潜伏已久的黑影突然暴起,竟是黄家死士用秘法伪装成张家弟子。他们祭出的血色符咒在空中结成锁链,直取张渊后心。生死关头,他体内沉睡的力量彻底苏醒,青鸾虚影发出贯穿天地的清唳,血色锁链应声崩碎。
烟尘散尽后,众人惊见演武场地表浮现出完整的星图,与宗祠梁柱的图案遥相呼应。张渊手背上缓缓浮现的青铜鼎印记,正与古鼎裂缝处的纹路严丝合缝。大长老与三叔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涛骇浪——传说中能解开先祖秘境的钥匙,原来早已藏在血脉深处。
"三百年前七月初七,荧惑守心。"大长老枯槁的手指划过舆图褶皱,烛火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晃的暗影,"张氏先祖与黄家老祖本是结义兄弟,却在九鼎秘境前刀兵相向。“
张渊突然按住心口,舆图上朱砂标记的山脉轮廓与记忆里那座无名荒丘重叠。他想起七岁那年暴雨夜,村口歪脖子老槐树被雷劈中时,树洞中露出的半截青铜鼎耳——此刻正在他识海中与宗祠古鼎共鸣。
”那被封印的巨人名唤刑焱,乃上古祝融氏叛徒。"大长老的叙述被骤然劈落的惊雷打断,密室四壁悬挂的镇魂铃同时炸裂。泛黄舆图上的光路突然立体悬浮,组成微缩星象仪在两人面前旋转。
张渊怀中的玉佩竟自行浮空,射出一道青光注入星象仪核心。当光点最终定格在荒村位置时,他看见自己幼时经常玩耍的晒谷场地下,赫然蛰伏着青铜巨鼎的虚影。更令人心惊的是,鼎身上缠绕的九条锁链中,已有三条布满裂纹。
"原来他们用整个村子做阵眼..."大长老话音未落,三道淬毒箭矢穿透密室铁门。张渊本能地运起流云掌,却在触及箭羽的瞬间瞳孔骤缩——箭身刻着的黄家符咒正与幻境中封印刑焱的咒文完全相同。
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十二名黄家血衣卫破顶而入。他们脸上布满蚯蚓状凸起的青筋,显然用了燃血秘法强行提升修为。为首者额间浮现的赤蛇印记,竟与张渊的青鸾纹章产生诡异共振。
"夺鼎!"嘶吼声中,血衣卫结成的三才杀阵将密室染成猩红。大长老祭出山河印的刹那,张渊突然被拉入奇异领域——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先祖手持断裂的青铜鼎足,将刑焱的心脏钉入地脉。而刑焱最后爆发的烈焰中,分明混杂着青鸾与赤蛇纠缠的光影。
现实中的战斗已到生死关头。大长老左肩被血刃洞穿,却仍死死护住悬浮的星象仪。张渊体内青鸾虚影不受控地展翅,当他徒手捏碎刺向长老的剑锋时,飞溅的鲜血在虚空绘出残缺的封印阵图。
诡异的事发生了。所有触碰到阵图血纹的血衣卫突然僵立,他们额间的赤蛇印记化作实体钻出,在空中汇聚成三丈长的赤练妖蛇。妖蛇竖瞳锁定张渊的瞬间,他怀中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清越鸣叫,荒村地下的青铜鼎虚影竟跨越空间投射而来。
鼎鸣声中,赤练妖蛇发出痛苦嘶鸣,血衣卫们纷纷爆体而亡。张渊趁机扶起大长老,却发现老者胸前的张家徽记正在褪色——那分明是中了黄家独门剧毒"鸠羽"的征兆。
“快走...去晒谷场东侧枯井..."大长老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手中,口中溢出的黑血在地面腐蚀出焦痕,”刑焱要醒了,唯有完整的山河印能..."
惊天动地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整座密室开始崩塌。张渊背着昏迷的长老冲出废墟时,骇然发现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竟被血色浸染。怀中的星象仪自动展开成光幕地图,标注出的逃生路线上,每个转折点都对应着他童年记忆里的地标:摆着石棋盘的槐树根、藏着野蜂巢的断墙、还有母亲总不让他靠近的...
他突然僵在原地。地图最终指引的枯井位置,分明立着他七岁那年病逝母亲的衣冠冢。
暴雨倾盆而下,张渊在泥泞中踉跄前行。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却是黄家驯养的幽冥犬群追袭而至。当他终于望见那株焦黑的槐树时,腰间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地面开始震动,晒谷场裂开的缝隙中,青铜鼎真实的棱角正泛着幽幽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