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苍狼小藏

小藏欢快地在巨石缝中来回跳跃穿梭，来到一块巨石前时四下里警觉地观察了一番，然后顺着石头下一条隐秘狭窄的缝隙钻了进去。缝隙通往几块巨石和碎石砂砾合围成的的小洞，大型的野兽根本不可能钻进来。虽然是白天，这里却一片漆黑冰冷，寒风还不时钻进洞里来。

洞的一角静静地趴伏着一头苍狼，小藏一进洞就径直走向了她，张嘴将一大块肉干吐到它面前，又用爪子往前推了推，磕磕巴巴又兴高采烈地讲着今天的经历：“阿妈，阿妈，那头杀了阿爸、阿奶和其它族人的大青狮死啦！！！河对面来了一群厉害的兽人，他们杀、杀死了它！”

“兽、兽人还给我肉干吃，我把最大的给你带回来了，你也吃啊，可好、吃了！我在、在他们那里吃过了，吃得可多、可多了。”小藏趴在母亲的身边，对着母亲的耳朵继续说话。

“那些兽人有风豹、有大獒，还有一个很小个子的成年兽人，他、他没有变成原型，没有爪子和牙，就用手里握着奇怪的东西扎进青狮的肚子，杀死了它。他可真厉害呀，还很和气地给我肉干吃。”小藏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讲着同样的话，母亲却一直安安静静地趴着，仿佛在认真地聆听女儿的话，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

“阿妈，阿妈，我要走了，我去找那群兽人，求他们带着我走。”小藏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来回蹭着母亲冰凉僵硬的身体，做着最后一次的努力，她拼命地往母亲的怀抱里钻，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体温和生命力传递给母亲，让她重新活过来。然而奇迹并没有降临到这个山洞里。

是的，小藏的母亲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去世了。小藏是苍狼族的幼崽，苍狼族并非群居性的兽人，他们人数也非常少，通常以家庭为单位，分布在各自的狩猎领地里生活，彼此离的都不算近，苍狼族如果不是为了结伴的话就绝不能踏入其他人的领地，否则会引发争斗。

小藏的父母和奶奶带着她居住在这片临着河岸的树林中，小藏的父亲身体并不强壮，抢不到北边比较好的狩猎场，所以只能在这条大河靠南的地方安家。这条大河很宽难以渡过，河边的土地又很贫瘠、植被并不茂盛，所以猎物非常地少，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勉强。到了冬季日子就愈发难熬。

四天前的夜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头大青狮袭击了他们居住的山洞，今年发过大洪水，藏季的猎物越发稀少，这头青狮大概也是因为食物匮乏扩大了捕食范围。

为了保护家人，小藏的父亲自己冲上去阻拦青狮，然而他并没能支撑几个回合就死在了青狮的獠牙下。奶奶让阿妈带着小藏快逃，自己却留了下来，但这也没有为小藏母女争取多少时间。

小藏领着母亲飞快地向自己平时躲藏玩耍的小洞飞奔而去，那里地上满是石头，不熟悉地形的野兽会在那里磕磕绊绊难以前进，那个洞又很窄小，青狮肯定进不来。

“阿妈，快跑，我们就要到了。”小藏边领路边回身看着母亲，让她恐惧至极的是那头巨兽居然紧紧地跟在她们身后。虽然乱石时而绊它个踉跄，但母亲也因为不熟悉环境而速度变慢。

“小藏快跑，别管我！”母亲索性停下转身准备迎战青狮。

小藏看看四周，她记得这附近的石头上还有些活动的石头，可以推下来砸那头青狮。小藏突然爆发出了无穷气力，飞快地窜上了那些她爬起来很困难的巨石。

“嗷~~~啊~~~”母亲的惨叫声从巨石下传来，阿啸往下一看，青狮的爪子已经按在了母亲的胸口上，抓出几道血痕，母亲徒劳地试图推开青狮。

“啊！！”小藏连连撞着那块松动的大石，连推带扛。大石头终于抵不住她的冲撞，直直地掉了下去。

伴随着“嘭”地一声闷响，传来了青狮一声惊吼，小藏连忙伸头看向下面。青狮晃动了几下倒在了一边，母亲歪在一边，传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阿妈，阿妈。”小藏连滚带爬地冲下巨石，跑到母亲身边。母亲的肩膀和脖子上有四个深深的牙洞，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看到小藏跑到身边，原本已神志涣散的母亲咬紧牙关又踉跄站了起来：“快走，石头刚才砸中了了这家伙的脑袋，它现在昏了，我们快逃，它马上要醒了。”

小藏拼命抵着母亲要歪倒的身体，母女俩顾不得旁边的青狮，继续往小藏的山洞跑去。好容易到了洞口，母亲看着狭小的洞口马上化为人形钻了进去，小藏紧随其后。母女俩刚藏好，已经醒过来的青狮顺着血迹和气味追了过来，小藏推下来的那块石头对它来说算不得沉重的打击，只砸晕了它一瞬间。

但这也足以让青狮发怒，它对着山洞口又扑又挠，试图把脑袋和爪子伸进去抓住两只猎物。山洞里沙土簌簌而落，母亲化为兽型将小藏掩在身后，凄厉而绝望地盯着洞口。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青狮大概是累了，又或者是想起另一处还有两只被杀死的猎物，它冲着挖得面目全非的洞口撂下几声威胁性的吼声，然后转身离去。

洞口附近变得安静下来，小藏忍不住想要出去看个究竟，然而母亲一把拦住了她：“别，别出去，再等一会儿。”母亲的爪子虚弱无力，声音也似乎有些飘摇。

“吼~！”洞口忽然伸进了一只巨爪，使劲在地上抓出几道深深的痕迹。那只青狮果然没有马上离开，它狡猾地守在了一旁，听到了里面有动静就迅速出击，好在母亲拦了一下，小藏才没有靠近洞口被青狮抓到。

小藏吓坏了，躲在母亲的怀里发抖。她还只是十岁的幼崽，曾经跟在父母的身后见识过一两次父母捕杀猎物，自己只成功抓到过一只山鼠。不知道为什么，小藏此时脑海里全是她捉到山鼠时，那双黑豆豆的小眼睛传递给她的眼神。

“小藏，千万别出去，千万别.”母亲的脑袋重重地压着她的身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如同在她耳边悄声说话。

小藏乖乖地趴着。母亲的身体包裹着她，为她把寒风挡在外面。这一晚的体力消耗巨大，偏偏这几天他们都没怎么抓到猎物，紧张过后小藏感觉肚子里仿佛住着一只咕咕鸟在叫个不停，还用爪子把她的肠胃抓得火烧火燎般难受，更要命的是一波波涌来的困意直袭她变得迟钝的脑袋，小藏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呼~~~”一阵大风直扑入山洞，将沙土扬在了小藏的鼻子里，她打了个喷嚏，又在母亲的怀里挣扎了一下伸着懒腰。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太可怕了，她梦到了好大一头青狮，杀了阿爸和阿奶，还抓伤了阿妈。自己可勇敢了，用石头砸伤了青狮救了阿妈。唔，好可怕的梦呀，一会儿一定要讲给阿妈、阿奶和阿爸听。

“咦，阿妈你不要搂着我这么紧呀，我都喘不过气了。”小藏用力挣扎出母亲的怀里，迷茫地看着四周，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我梦游了？她又回头看着母亲，母亲维持着姿势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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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阿妈，醒醒呀！”原来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昨晚他们真的被青狮袭击了。小藏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肩膀上沾满了阿妈的血，血已经和她的毛发冻在了一起，硬硬地扯得有点痛。

小藏对着母亲的脸，母亲的眼睛沉沉地闭着，仿佛还在梦境之中。她嗅了嗅母亲的脸，用鼻尖抵着母亲的鼻尖，又干又冰又硬，完全不像平时的微凉又湿润。

阿妈只是睡着了，她受了伤，现在需要休息和吃东西。小藏倔强地摇着脑袋，我要安静不能打扰阿妈睡觉，我去给阿妈找吃的，我要去找阿爸和阿奶！

小藏钻出了山洞，青狮已经彻底不见了。她谨慎地绕着巨石掩掩藏藏地迂回前进，不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学着阿爸平时的样子捕捉着风中的青狮味道，观察着地上的巨大爪印。

渐渐地她靠近了自家的山洞，山洞里传来了低沉如闷雷的鼾声，以及那浓烈的血腥味。

“！！！”小藏看到了洞口丢弃的两片残破的皮毛，皮毛上还连着破烂不堪的狼头和蹄爪。阿爸！阿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藏不敢发出声音，她匍匐着爬过去，侧耳听着洞里的鼾声，慢慢伸嘴叼住皮毛，缓缓、缓缓地拖着后撤，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直到离了洞口老远，她才拖着皮毛转身飞奔向自己的山洞。

钻回了山洞，小藏才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抱着两块皮毛无声地哭泣起来，她不肯发出声音，阿妈睡着了，不能让她听到自己的哭声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