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苦撑
“滚进去！”一只粗壮长满老茧黑垢的大脚将一个羸弱又肮脏狼狈的身影踢入了昏暗又透风的山洞，洞口距离地面有一人高的样子，被踢下来的兽人重重摔到了坑洼不平的地上，闷闷地低哼了一声后又咳嗽了两声。“阿英，阿英你、你没事吧.”干涸又无力的声音在洞的一角响起，另一个瘦弱的身影挣扎着想要爬向刚跌下来的那个人。
“阿乐，你别动，别动！我没事的、我马上过来。”被叫做阿英的人听到那微弱的呼唤后一个骨碌翻身爬起，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向呼唤他的人。他已经适应了洞中昏暗的光线，阿乐枯黄憔悴的脸庞和颤抖不停的身体深深地映在他的眼底。
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了乐快要栽倒的身体，乐的身体冰冷颤抖，呼出来的气却滚烫，细弱地吹拂在他的脸颊上。
“阿乐，我没事，没事的，我故意装着很痛苦的样子，这样那些黑羽就能少打我几下了。你看，这是我悄悄从他们的食物旁边偷来的两根带肉的软骨，很好吃的，来，你吃一根。”英凑在乐的耳边小小声地说：“小心一点儿，别让其他人闻到了，不然他们就过来抢了！”
英快速地把其中一块塞进乐的嘴巴里，然后把他的嘴巴用手轻轻掩着，自己快速地把另一块小一点儿的塞到自己嘴巴里快速咀嚼。
今天到上面干活的时候，黑羽们大声欢呼着，原来他们的首领带着他们到森林边缘捉到了一头残疾了的刀虫，它大概是与其它虫子打架时吃了大亏，一只刀爪被砍断了不知道哪里去了，另一只爪子也无力举起，黑羽们已经饿了两天，怎么肯放过这头巨虫。没了刀爪的巨虫除了一身蛮力也没什么可怕的，黑羽们抓瞎它的眼睛后，用坚硬的喙和利爪切开了刀虫的头与身体连接处最柔软的地方杀死了它。
刀虫死亡后就会仰面朝天，它的腹部比较柔软，可以全力破开挖到里面的肉，黑羽们总算解了饥饿。乐和英会制作简单的工具，他俩一向被黑羽们派到肢解巨虫的地方工作。这可是难得的美差，比起族中的其它奴隶，两人总算有了接触食物的机会，比其他奴隶活得更好一点儿，其它的奴隶只能靠虫壳里的一点儿残渣、草籽和水来维持生命。
然而巨虫也不是天天能够捉到，黑羽们就派奴隶们到森林边缘做诱饵并且寻找各种能吃的食物，奴隶们带回来的食物绝大部分都要交出来，食物缺乏的时候就得全部上交，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黑羽的虐杀。如果遇到了巨虫，逃得又不够利索，死在巨虫爪牙下的奴隶也大有人在，甚至他们被巨虫咬得残缺的身体也不会被浪费，黑羽们也会一起带回来好好享用。
乐和英被抓回来后也被黑羽们多次派到森林边缘去找吃的，他俩在部落时也认识了不少野菜野果，欧成栋来了之后又教了大家好多种能吃的东西，以及如何辨别是否可食，每次带回来的食物两人总能藏起来一点放到身上衣服很隐蔽的口袋里，黑羽们很难发现，于是两人勉强维持住了生存。
他们也多次仗着娇小灵活的兽型从巨虫的爪下逃生，有一次他们遇到了最恐怖的多足虫，如果不是乐用自制的骨片小刀利落地切开了那头巨虫一侧的腿部关节，让它失去了平衡，恐怕英也会和其他奴隶一样被巨虫咬成两节，不过这样让黑羽发现了他俩与别的奴隶不同之处，乐和英才得到了在食物场工作的机会，大大减少了去当诱饵的时间，还有了多次吃点血肉的机会。
今天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食物会分给奴隶们了，捉回来的刀虫就被英寻到机会藏了两根带肉的脆骨，带回来与前几天忽然生病的乐一起分享。然而两人闷声啃嚼的声音还是被其它的奴隶听到了，他们如饿狼一般围上来，想要从他俩的嘴里抢夺，英拼命挡在乐的前面，快速吞下了那根脆骨，和其他人撕打了几下，英总是要比其他人身体好一些，他成功地护住了乐。
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小鹰饿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她蹒跚着靠近英和乐，英把小家伙抱了起来放到乐的身边，然后继续警惕地盯着周围饿得发绿的眼睛。兽人奴隶们彼此并不敢攻击吃人，至多是抢夺食物，因为黑羽们的奴隶并不是很多，黑羽们对奴隶还算比较节约使用，如果不是到了食物极度缺乏的时候，他们一般不会杀奴隶充饥，更不允许奴隶杀害奴隶，曾经有一个兽人奴隶饿极了想要杀其它奴隶充饥，结果他还未得逞就先成了黑羽的盘中餐。
多年前那场对小柯族人的大屠杀以及后来频繁食用小柯的族人，也是因为一时的张狂和对胆敢反抗的羽族部落的人的报复，并且当时是春末，食物十分难寻。后来黑羽们发现周围的部落已经被他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奴隶也越来越稀少，就愈发节约使用奴隶们了。否则按照他们以前的德性，恐怕这族里的奴隶早就绝了种。
还好这里冬天的天气也不冷，只是他们居住的地洞有些阴潮，奴隶们大多都觉得浑身发僵、关节发疼，乐和英在这里已经过了四个月的时间，浑身也觉得不得劲起来。前几天下了一场雨，淋了雨的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起了高烧，还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英这几天很想找个机会到外面去找些姜给他治病。
乐费力地抱起了小鹰，将自己嘴里的骨头咬成两半，抠出一半来赶紧塞进小鹰的嘴巴里。小家伙神志不清醒间也察觉到嘴里的是食物，连连吞咽了下去。
英看着乐的动作也没有阻止，乐一向是如此心善，罢了罢了，明天一定要想办法再出去，哪怕是去当诱饵呢，一定要再去找找有没有姜和其它食物。
“英，你说那两只小山猫会帮我们去给兽人部落传口信吗？”乐轻轻抚摸着曚昽睡了过去的小鹰，她的翅膀都被黑羽打断了一只，防止她飞走逃离这里。这个小家伙的母亲前一段时间生病去世了，更没有人能照顾她，但小家伙很有眼力见儿，总是凑在心很软的乐的身边，乐有吃的，总要分给她一点儿，小家伙这才勉强活了下来，她瘦得如同一把枯柴，身上的羽毛暗淡无光、干涩发软，完全没有了鹰族的雄姿。
这次乐生病了，英不在的时候，小家伙还会蹒跚着去找水，然后含回来喂给乐喝，不知不觉间三个人成了相依为命的互助三人组苦熬着日子。
“一定会的，那两只小山猫身上的味道和阿蓝一模一样，她们和阿蓝有血缘关系，我的哨子也交给了她们俩，我跟她们说，只要她们到兽人营地送信，猛族长一定会好好谢谢她们的，她们会帮我们传信的。会的，会的！”英有点神经质地来回重复自己的话，既像是在劝慰阿乐，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
“咳咳，一定会的，咱们一定要坚持等下去。族长和小欧一定有办法把咱们救出去的！”乐也连声附和赞同着英的话，他知道弟弟已经精神压力巨大，这暗无天日的生活简直要把他们摧垮，尤其是在他们尝试过小欧来了之后带给他们那么美好的生活后。
英的头抵着石壁，从他平常储放石头的小坑处摸出一小块光滑粉白的石头，这是他找食物时从巨虫森林里捡到的，很细软，在石壁上可以写字，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和小欧学习更多的字，小欧曾经教过大家用“正”字来代表五。英在这里的石壁上画着“正”字，以前用一块石头在石头上勉强画划痕，有了这块白石头后就轻易地写下“正”，借着洞口昏暗的光，他默默数着自己写的字，这已经是第二十四个的最后一笔了。
阿英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他全力把自己蜷缩进黑暗中，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不能放弃，不能怀疑，不然哥哥就会撑不下去。他们是一母双生，兄弟之间的默契比别人更高。乐的情况很不好，他的病在加重，如果失去了希望，恐怕他会.
英快速擦去眼泪，又赶紧坐到乐的外侧，用自己的身体将乐和他怀里的小鹰与其它人的视线彻底隔绝，他张开臂膀抱住了乐，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哥哥，低声说：“你要多休息，明天你就会好的，我明早向黑羽们争取去森林的机会，我给你带姜回来，吃了姜你就全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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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咳，咳。”乐拼命忍着嗓子里的痒意，乖乖闭上了眼睛。他身上发冷，身体里面却如同有火在烧，但他不想让英更加担心，竭力做出一副开始好转的样子。
洞穴变得越来越昏暗，渐渐漆黑一片，呻吟声、呼噜声此起彼伏，如同一个快要陷入无尽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