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场家宴,江寻的神经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着的,生怕陆长野不老实,让老太太看出点什么来,又怕自己言行上出什么差错,不过还好,先前总以为这场家宴难熬,到头来大家都因为有老太太在场,一个比一个老实,就连平时形同陌路的陆家夫妇也表现出了异于平常的和谐。
老太太年纪大了,宴席一散,就叫人扶着回房,但叫了陆长野去说了几句话。
江寻礼貌地道过别,想着到外面去等他。
“刚才很不自在?”身后传来拐杖敲打地面的哒哒声。
邓锦年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装,看起来温文尔雅,每每见到他,总会让人感叹人世多艰,怎么能让这么美好的人变成个跛子。
江寻长出了一口气,“学长也很不自在。”
邓锦年轻笑了声,“的确,面对老太太的时候,会有种压迫感,所以我很不喜欢这种场合。江寻,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今天这场家宴可是专门为你办的,我就是个陪客。”
他在家庭的话题中插不进几句,除开老太太问起他的个人状况时,他才会说上那么几句,倒是邓锦年,似乎今天大家对他事业都非常感兴趣,总是围绕着这个话题,仿佛一定要问出个什么来,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邓锦年握住拐杖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今天舒云轩的新专预告发布了,你看了吗?”
江寻点点头,“不到一个小时点击破亿,放在以前,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总觉得自己的歌是一坨谁都看不上的垃圾。”
网上好评如潮,当然,这也不排除粉丝滤镜。江寻当然明白那些夸赞大多出自粉丝对舒云轩的喜爱,但当他看到那些评论是,心里也会升起一股喜悦。
可这并不代表他很庆幸把《寻野》交由舒云轩来演唱,江寻自认为是个很感情用事的人,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曲子,他并不想交给一个他发自内心讨厌的人,但事实上,他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发言权。
“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招你进音乐社?”邓锦年问。
“你说你喜欢我弹琴的样子。”江寻道。
“是啊。”邓锦年拉长了嗓音,冬夜的晚风吹响路边的枯枝,背后陆家老宅灯火通明,一个带着冰冷的寒湿,一个让人想起家庭的温馨。
邓锦年只是来送送他的,待会儿还要回去,可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想回去,仿佛那温暖的地方有吃人的妖怪,情愿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眺望漆黑的苍穹。
“你弹琴的时候,是最美的。所以答应我好吗,永远不要放下你的琴,不管发生什么。”邓锦年的手缓缓抬起来,就在即将放在他肩上的时候,不远处的跑车闪了两下远光灯,将两个人的眼睛都刺痛了。
邓锦年的话淹没在了喇叭声中,陆长野的车在二人面前急停下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声。
江寻抬首挡住眼睛。
陆长野将车窗放下来,饶有兴味地盯着邓锦年的手看,“小、舅、舅。”
他咧嘴笑着,却又咬牙切齿地说:“回、见!”
邓锦年把手放下去,冷冷道:“回见。”
上了车,陆长野急促地拉住安全带替江寻系上,捧着他的脸到处看,跟个揉面似的。
江寻被他弄得有些痒,想躲又躲不开,细碎地笑了几声,“阿野你干嘛呢?”
“那臭跛子刚才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陆长野不快道。
江寻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我们就只是聊了几句,阿野,他是你舅舅,你能别说这么难听吗?什么跛子不跛子的。”
陆长野轻嗤,“欠操了是吧,敢向着别的男人说话。”
江寻:“……”
“你吃醋了?”江寻微讶。
陆长野的眉角抽了抽,“我他妈吃一个跛子的醋?”
江寻抿唇暗笑,从车里拿出戒指盒,将那枚结婚戒指重新带回无名指上,借着路灯仔细地看了很久。
“阿野,见过奶奶之后,我突然开始担心了。”
陆长野启动发动机,慢悠悠地说:“担心什么?怕她知道以后逼咱俩分开?”
“嗯。”江寻沉重道。
车内的暖气吹得人有些犯困,江寻的脸上升起一股热出来的微红,他珍惜地摸着戒指,心中忐忑不安。
“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陆长野浅浅瞥了他一眼,“换了别人我不会这么哄的。”
“所以你接下来的话是准备哄我?”
“不是。”陆长野漫不经心道:“说出来怕你笑话,其实那天你站到我父亲面前说要报警抓他,我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这样爱着过。”
“这样?”江寻不明白,他只是觉得那些是自己应该做的。
“经商的,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也是这样。但你不是,你连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都可以放弃,我很惊讶。”
“阿野,所有爱你的人都会这样,邓总也会这样,奶奶也是。”江寻有些心疼地说道。
“他们不会。”陆长野握紧了方向盘,语气肯定到让人觉得意外,“所以,对我来说,哥哥带给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说我爱你,就是真的爱你,我不会拿这个来哄你,我是真的想和你有一个家。”
街道两侧,红灯笼一排排地悬挂在路灯上,新年的气息充满了整个城市。
“我们一起去买对联吧。”陆长野看着外面,眼底闪过一抹心虚,“那样才有点家的氛围,我们的家。”
陆家老宅是处上了年头的别墅了,青砖黛瓦,现代与古典结合的的江南式建筑,低调奢华。
只是到了今天,很少有人愿意住在这种地方,太大太空,没有什么人气,陆家夫妻自从分居后就都搬出去了,只留了陆老太太一个人。
房间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枯槁的手上,置留针留下的淤青经久不散。外界常说陆老太太身体康健,活到百八十岁不成问题,但事实上,早年间她跟着丈夫东奔西走,又生过一场大病,身体早就垮了,已是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
“阿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