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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重游“她怎么敢?”

第148章重游“她怎么敢?”

秦愫踽踽独行,漫步园中。楚王府还是那个楚王府,会跳起来拍树枝溅她一身雨水的傅溶不在了,折枝抽打傅溶的柳章也不在了。如果退回到过去,一切都没发生。也许这里的人依旧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

傅溶会渐渐崭露头角,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父辈助力成为朝中新贵。他的前途一片坦荡,或是迎娶公主当上驸马,又是娶他中意的小姑娘,活得有声有色。

柳章不喜官场污浊,大概会急流勇退,找个机会同皇帝辞官,专心修道。

这两个人,怀揣赤子之心,是秦愫此生所不具备的。

长居阴暗角落的地鼠偶尔也会渴望阳光。她走到龙椅的位置上,心中仍然有一块缺失。求不得,爱别离……当了皇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并不那么畅快。

为太后和长公主的缘故,秦愫一直对傅溶额外垂青。

长安祸乱,世家十不存一,傅家罕见地安然无恙活了下来。

她保留着太后的遗诏,如果傅溶回来,依然可以迎娶昭阳公主,延续锦绣前程,大展宏图。如果柳章回来,也可以继续做他的楚王。

明明她给他们留足了退路。

可是,他们的决定都让人失望透顶。

秦愫对自家人,都从没这样仁慈过。到底是为什么呢?

秦愫回到楚王府,试图寻找答案。她没有办法当面问出一个结果。

林中秋千荡荡悠悠。这里不是竹屋也不是傅溶的居所,位置较偏,但收拾得很精致。院门前台阶上一片落叶也无,似乎经常有人打扫。秦愫走到门口,定住了脚步。院门上有一道裂痕。看起来,像被人踹坏,后补好的。特意栽了根紫藤,用来掩盖。

只是秋天藤蔓干枯,挡不住什么。

秦愫心想,这是那只妖怪的屋子。柳章收的小徒弟。听说江落进入楚王府后,住了一间很宽敞的院子。她活泼顽劣,提供了许多笑料趣事,府里人都喜欢她,言必称“我家小姐”。一只妖怪,登堂入室,被养成千金小姐。

柳章带她赴宫宴,拜见各宫娘娘,让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活宝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竟也不觉得丢脸。柳章骨子里是传统重规矩的,不然对傅溶的管教不会那么严。他又怎能容许,江落放任天性,我行我素呢?

秦愫迈入屋子。里头光线暗淡,悄无声息。

屋内明显存在过打砸痕迹。杯盏花瓶都被清走,地板和桌椅经过擦洗,但破损明显,床上帐子整个被撕扯下来。柳章被打上造反的烙印,抄个家正是顺手的事,谁都抢着去干。可王府清贫,没抄出什么东西。

柳章不在意身外之物,秦愫抄了他的府邸。来日他投诚,自然能盖一座更新更大的,改朝换代,不破不立,去旧迎新。关于柳章过去不属于她的一切,最好都砸得干干净净。秦业上的折子,秦愫亲自批复。这点魄力都没有她也别当皇帝了。

这座楚王府,真正值钱的只有柳章。

柳章不在,就算化作废墟,也没什么可惜的。

尤其是这间江落住过的屋子。

江落厌恶秦愫,秦愫也不喜欢她。总跟在柳章身后撒娇卖乖。女子直觉如此灵敏,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眼中的敌意从何而来。江落种种做派,秦愫看在眼里,并不放在心上。如果柳章会被那些轻浮肤浅的做派打动,那么意味着他也是个俗人。

秦愫不认为,柳章会喜欢上那只妖。妖性野蛮无知,柳章为什么会收妖怪做徒弟,她始终没有想通。原因查不到,柳章谨慎,藏得很仔细。或许是傅溶是知道的。

秦愫在屋里转了一圈,踩过地板,走到床榻边上。她扫过去的视线停在半路上。床头那几处指甲划痕,分外明显。秦愫的注意力被吸引。她发现,那个角度很低,不会是打砸的人留下的。只能是躺在上面睡觉的人抓挠所致。痕迹有的深,有的浅,隐忍难耐。

灰色白划痕烙印在秦愫瞳孔中,她久久站立。有一种被灼痛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妖怪睡觉不老实,乱抓乱挠。但某种潜意识中冒出来的揣测异军突起,如雨后春笋,迅速拱破地表土层,让她的脸上平静的变得僵硬,龟裂。

鬼使神差,秦愫取出了蝶粉。她想亲眼看看,这些抓痕是怎么产生的。

金色蝶粉附着在抓痕表面,提取出信息。随后漂浮上空,形成了无声幕墙,画面流动。首先出现的,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被腰带捆着,压在床上。那双手无力挣扎,手腕被勒出一道道红痕。秦愫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睛死死盯着蝶粉复现出来的画面。

那双手很漂亮,指甲透着薄粉,在有规律的撞击下,微微颤抖。指甲盖敲击着床头,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可怜。他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又被人掰开。腰带解开后,他双手释放,被迫与某人十指相扣,深深陷在枕头里。

手背上的青筋蜿蜒如小蛇,蓝紫色血管埋伏在苍白皮肤下跳动着。

柳章因难以忍受而仰起了脖颈,汗液顺着肩颈落下,在那一瞬间,秦愫看清他脸上意乱情迷的表情。屋内鸦雀无声,画面静静延伸,展现出这间屋子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明明白白告诉秦愫,那些抓痕,是柳章留下的。

秦愫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直到画面归于平静,太阳都下山了。柳章陷入半昏迷,趴在他身上的江落也餍足地闭上眼睛,她亲吻着他的肩胛骨。吻痕叠在咬痕上,青和红,交织如画。秦愫后退了半步,没站稳。

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花瓶。于是提起椅子,砸向空中无形的幕墙。薄薄一层的蝶粉被砸出一个大洞,向内弯曲凹陷。画面中交叠的人影也渐渐变形,淡化扭曲……侍女闻声闯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陛下?”

她从未见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陛下。出现如此失态的神情。

秦愫夺过她手中的宫灯,一把扔到床上,火苗掉在褥子上,迅速冒起了青烟。侍女略微怔住,秦愫将手头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出去。侍女跪着抱住她的双腿,生怕秦愫失去理智,劝道:“陛下保重龙体,切莫动怒。”

秦愫眼中阴郁流泻而出,扭过头,盯着她:“我怒了吗?”

侍女被眼神吓退,松开了手,伏跪在地,不敢吱声。

床上褥子烧出一片大火,吞噬了那些抓痕。热焰直冲屋顶。床板燃烧时发出吱嘎声响。秦愫立在火光前,脑海中画面挥之不去,令人作呕。她一步一步,转过身,扶着门框。

侍女急急忙忙跟上来。大火很快吞噬了整间屋子。

陈叔带人提着水桶赶来救火,被侍卫架住,秦愫并没有下令救火。

陈叔满眼痛心焦急,这是小姐的闺房。如果烧没了,小姐回来,住哪呢。“放开我,起火了!快救火了!”陈叔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秦愫从他身边经过,“你不是聋了瞎了,看不见吗?”

陈叔愤懑道:“殿下一心向道,并非有意辜负于你,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秦愫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笑出了声,“一心向道?”她的笑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毛。火势越烧越旺,红透了半边天,空中弥漫着黑色灰烬。落在楚王府每个角落。秦愫道:“我竟不知道,楚王殿下如此冰清玉洁,德高望重。”

她咬字极重,充满讽刺和讥笑,几乎流露出了怨毒的意味。陈叔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秦愫。方才来时还很正常,怎么逛了一圈,忽然疯了。陈叔下意识望向江落的屋子,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其妙。难不成,秦愫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可屋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夕那晚发生的事只有他和赤练知道。

他们两守口如瓶,怎么会有其他人知晓呢。

秦愫盯着陈叔错乱的微表情,顷刻明白了,道:“原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你们也知道。”陈叔张了张嘴,愕然无言,想反驳也无从反驳。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间就弯了下来。很显然,他们俩说的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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