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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乍听这首熟悉的诗,祝琬的思绪实打实地飘回到当年。
那几年她几乎是雷打不动地去给周俨念这些诗文经史,素来有些贪嘴的她可以连饭都不吃,娘亲也劝不住,大抵也不觉着这是什么不好的事,便也都由着她了。
府里的人不觉着如何,她也觉着自己是一番好意,可偏偏周俨不领情。
刚开始每每她读书读得口干舌燥,连口水都喝不上,后来即便言玉会给她带来些茶点,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俨也是将她视如无物。
倒也不能这么说。
那时候的周俨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
再度思及这些过往的旧事,祝琬本是觉着有些好笑,可再一想到周俨的经历,还未漫开的笑意便也消散了。
面前陈毓站直身,一双眼冷冷清清地端详她。
直到她回过神,他微微笑了笑,随口问道:
“在想什么。”
“想当时……”
祝琬自然地顺着他的话开口,话出口才觉不对,顿了顿便改了口。
“想刚刚那首诗。”
“是么,说说看。”
陈毓似是很感兴趣。
祝琬慢慢朝前走,斟酌了片刻后轻声开口。
“也没什么好说的。”
“似方才那般的赞词,我从前听得实是有些磨耳朵,哪里还有什么旁的感觉。”
“不过我信将军方才的夸赞是出于真心。”
她面上不动声色,眸中瞧着也格外真诚,但言辞间较之方才却生疏了许多,似是在拉开和他的距离。
陈毓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倒也没什么旁的反应,只瞥她一眼,便提步朝前走。
这一次,他走得快了许多,祝琬跟得费劲,也没了同他继续说话的心思。
直到站在一处高宅大院的门口,看着陈毓面色自如地往里进,祝琬站在院外,稍作犹豫仍是跟了进去。
她到现在仍不知道陈毓今日到底为何要带着她来到禹州。
她看出来他应是有自己的图谋,城内应也有他的人做接应,可无论他要做什么,应该是极隐秘的事,这种情形下,他竟还要带着她一起,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安。
祝琬这会实是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既不想同陈毓自己的那些事牵扯太深,又怕惹恼他后,他真就将她独自一人扔在禹州,届时再放出消息,祝相之女身在禹州什么的,只怕那时她更为被动。
毕竟,虽然现下他能好好同她说两句话,可到底是算不上脾性好。
她一边跟着他走过门廊,打量着他的身形,一边在心里思忖。
越过门廊,径直来到中庭,主院正堂里的人见到他们,摆出一副热切的笑脸快步朝她二人迎上来。
“呦小王公子,您这是又打算来照顾照顾小人生意了?”
“上回您要的那几匹绣面绸子可真是难找,把我们东家折腾够呛,但我们东家可发话了,您是我们的贵客,往后只要您开口,便是那皇宫里皇后娘娘身上的锦绣华服我们也能给您弄过来。”
富态的绸缎庄掌柜面上堆着笑,眉不见眼地一边领路一边讨好着陈毓,他人生得憨实,眸中却带着精色,不着痕迹地看了祝琬一眼,引着两人走进正堂,口中话都不歇着。
“昨个到了批上好的面料,小的一看便寻思着,说不定您能有瞧得上眼的,便都压着呢,只等着您先看了再说呢。”
掌柜殷勤,铺面讲究,说话间后面走上来的几个伙计送上茶水、点心还有裁成手帕大小的各种绸缎料子,这般讲究,比起京中的绸缎庄也毫不逊色了。
可越是如此,祝琬心头越感觉说不出的不对劲。
这里可是禹州,连番遭逢战火、几方势力纷争乱流的中心之所在,外面的街市铺面门可罗雀,好些已然歇业关门,如此光景的禹州城,竟还有这样的绸缎庄。
记得当年她和外祖父一起到禹州时,这里还只是一间普通民宅,从外面路过时一连片的青砖黛瓦,她在京中没见到过,当时瞧着新鲜极了。
如今这里改头换面,墙面砖瓦也都用了京中权贵府苑的制式,方才从外面一打眼看过去,檐角的兽首似乎还有几处好像有逾制。
这样的一间绸缎庄,开在这样的禹州城,应不只是单单为了生意吧?
何况如今的禹州哪里还有人消受得起这样的昂贵绸缎。
祝琬没喝茶,也没碰茶点,暗自留心掌柜的话,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另一侧的陈毓。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绸缎的样料,对掌柜的殷勤无动于衷,举手投足倒也真有了几分权贵世家后生的那股清高傲慢劲儿,祝琬印象里,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在外面都是这幅模样。
但此时他一开口,祝琬心里便是一惊。
“你们主子经营这么些年,弄来几匹贡绸又算什么难事。”
陈毓一边看那些面料,一边慢悠悠地开口,一举一动像是来挑绸缎的主顾,说的话却远不是那么回事。
他擡眼瞥了眼掌柜,见到掌柜满面笑意僵住在脸上,憨实的面容上挤出几道难看的褶子。
“放心,我没那好兴致为难你一个办事的,只是劳你们东家帮忙传个话,告诉景钦,哦,就是你们口中的梁王,告诉他,他只有三天时间,把他的人从禹州撤出去。”
“我不太喜欢杀人,等闲人也没资格沾我的刀,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实是懒得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