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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过去你同你那义兄感情很好?”◎
许久,陈毓拧着眉头从屋内走出。
他走近时,祝琬便察觉到,这一回他身上血气浓重刺鼻,刀锋淌着血,灯火通明的室内堂中已然没了声息。
他似是心绪也不大好,一声不吭地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从这处院落中离开。
祝琬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也没说什么话,只安安静静任他带着。
她不知道今夜还要多久才能过完。
好像昨天还有今天,深更半夜的时候,他总是在杀人,而她又总是好巧不巧地亲眼看到他杀人。
略有些熟悉的酒楼出现在面前时,祝琬知道,今夜之事,多半是结束了。
他将她送回房间,而后反身关上窗,一言不发地朝门处走。
“陈毓。”
祝琬蓦地出声唤住他。
那人顿了顿身,转过来看向她。
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祝琬不自觉地收紧肩和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她说不清楚当时当刻她心里的想法,也不知为何他朝她看过来那一眼,便教她没来由地怕。
可她退后的一瞬间,陈毓面上又现出那副略带嘲色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在嘲她还是在自嘲。
下一刻门被打开,他转身出门。
她没来得及开口,他也没有等她开口。
祝琬坐在房中,她醒来时入口尚温的茶水早已冷透,满是细绒的软毯余温不复,残烛业已燃尽。
不知为何,今夜又一次亲眼见他杀人,然而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不似此前那般强烈,当时在院中,她望着映在雕花窗棂上的剪影,心中的第一反应反而是在为他寻理由、找借口。
而此时此刻,她脑海中也尽是方才同他对视时,他如似自嘲一般的笑。
他、陈毓,这个不过同她认识短短一个月的人,好像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情绪了。
是因为他总让她觉着他和周俨有着某种说不出地相似,还是因为如今她正逢漩涡中心,下意识便想抓住些什么当做浮木以求心安?
总归不至于是心悦于他。
她在京中不知见过多少清贵风雅的世家子弟。
他们出身名门,音容行止俱是没得挑,也从不会对她冷嘲热讽堵得她说不出话。
更何况,她自小便见惯了周俨那张漂亮的脸,那些稍逊一筹的都不会得她多看一眼,陈毓那副要死不活的平凡面相,今日见了明日便忘了,怎么可能会入她的眼。
便是动心,也合该是他对自己动心才是。
这么说也不对,今日听他那话意,似是自小时候他便对自己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多年。
无人瞧见的室内,她怔怔地出神,眉眼间盈着清清浅浅的笑。
良久,她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
凛凛夜风袭进,反而让她神思清明不少。
她仰头看向夜空。
天边的月,既不像诗词中说的那般如银出尘,也不像什么清透白玉盘。
禹州的夜晚,和京中的瞧着也没什么不一样。
星不比京中少,月也不比京中黯淡。
“陈毓。”
看了许久,她轻声开口唤道。
“禹州如此,当是何人之过呢。”
她不是发问,那人自然也没有回答她。
良久,自屋顶传来他的冷嗤。
“‘轻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禹州如此,京中又能好到哪去。”
“‘堤溃蚁孔,气泄针芒……’”
祝琬下意识接了他的话,往下念了两句,念罢才后知后觉,她实是不该接他这话。
这几乎算得上是句谶言了,他认定禹州今日若是放任不管,只会是京城的来日,届时王朝便当真要行至末路。
他是叛党,如此立场自然没错,然而她是祝洵之女,立场自然应向着朝廷。
可是——
祝琬不由得再度想起此前便萦绕在心头的疑惑。
他刀下当真没有枉死之人么?
“今晚你杀的人,都是禹州的官,对吗?”祝琬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