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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住了,你喜欢我。”◎
哪种好感?
陈毓方才脱口而出时,压根便没想过还要被迫面对这个问题。
什么叫“对她有好感的男人”,这个说辞中的好感,还会是什么好感?
他骑虎难下,而他越沉默,祝琬眸中笑意便越是藏不住,她不让他回避这个问题,擡着他的下颌,大有一副他不回话她就一直不松手的阵势。
而他此时头脑几乎被放空一般,她明眸笑靥近在咫尺,带着几分可爱至极的促狭,小狐貍似的想要套他的话。
他应对不来这样的她。
可是他不能给出他的回答。
终有一日她会知道陈毓是周俨,他同她有一世的兄妹缘分,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萍水相逢的路人。
若他此时应了她的话,日后在她心中,他就是欺瞒引诱自己义妹的卑劣之徒,与禽兽何异,此生他已断情爱之念,原就是打定主意会护她一世,兄妹和……和夫妻又能有什么分别,一样都是浸入骨血的至亲,他从北地战场死里逃生,生命中从此只剩下血和仇,情与爱于他,实在是太过奢侈的妄念。
他沉默缄口的时间太久,久到祝琬已经无趣地放开了他。
“陈毓,你不敢说,我来告诉你。”
“你记住了,你喜欢我。”
陈毓微微垂眼,片刻后轻嗤了声。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淡漠开口。
“没有如何了,喜欢也只能是喜欢,我们毕竟是不同路的。”
祝琬看着他,忽而伸手在他腰腹没被绷带缠绕起来的地方摸了摸,看他全无防备地再度低低喘了一下,得逞一般地笑起来,不无遗憾地开口:
“只是我想听你亲口承认罢了。”
陈毓将她作怪的手捉住推开,自己慢腾腾地系上中衣的衣带。
喜欢?用喜欢这种对着猫儿狗儿随便什么物件都可以表达的情感,来形容他对她的感情实在是太过简单浅薄了。
把里衣外衫都穿好,他终于敢擡头看她,他头一遭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些身外之物除了防寒保暖,最大的一个用处是遮羞。
身体裸露在外,她轻飘飘的随便一个动作、不经意间随口的一句话,哪怕他再怎么竭力掩饰,试图表现得云淡风轻,他皮肤的颤栗、肌肉的鼓动都明明白白地泄露出他的秘密。
像是从前她给他读的话本子里说的照妖镜,让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而现在,照妖镜没有了,他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我是喜欢你,不仅喜欢你,外面的如期我也喜欢,我看待你们就如同看待我亲生的弟弟妹妹,在我心中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板板正正穿好衣服,一脸正色地同她说这些话,简直是欲盖弥彰,祝琬只觉得好笑,她弯着唇,很是认同一般朝他点头,故意拉长了声音应他的话。
“哦——”
“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那陈毓……”
她像是想说句什么,又想起来什么旁的,忽然顿住瞥他一眼,随意问他道:
“你是叫陈毓吧?”
陈毓顿了顿,正在想她这一问有没有什么弦外之意,便见她似乎当真只是随口一问,都没等他回应,她已经自顾自说下去了。
“陈毓哥哥瞧瞧,这个是我的东西吗?”祝琬从怀中拿出自己的镯子朝他晃了晃,笑睨着他。
他一眼认出,那是她当日同太子交换的玉镯,当日他便觉着扎眼,后来腾出手特意亲自走了一趟,那人本事骨气全都没有,还当真以为他是劫道的,把身上值点银子的东西全都给他了,他给卫王的探子透了消息,看着卫王的人将太子接走,他从那一堆黄白之物中挑出她的这只玉镯,其余的让如期去梁王地界的钱庄里折成了现银。
她戴过的物件,怎么能落到那废物太子的身边,一想到那个酒囊饭袋当日盯着她看的眼神,陈毓就想一刀把这人结果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便也这般如实说了。
他对朝廷、对皇室什么态度她早就清楚,没什么遮掩的必要。
祝琬确实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她只是把玩那只玉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阵子没见过这镯子,它的瓷色好像更加温润清透了。
“哦,不想我的贴身物件落到旁人手里,可是你抢过来好像也没有物归原主的打算,反而自己藏起来了……那陈毓哥哥,你除了我这个妹妹,你还会私藏别的弟弟妹妹的贴身物件吗?”
她作势随手摸摸他衣襟袖口。
“你身上还有没有如期的东西?”
“哦对了,除了我,你还有没有旁的妹妹?”
祝琬是故意挤兑他,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她倾身一寸寸地靠向他,像是在一点点侵略蚕食他摇摇欲坠的边界,最后她停在一个和他极近的距离,她的气息在她一呼一吸间同他交融。
她唇瓣开合,在他颌角颊边似触非触,他好像能感受到她软嫩的唇,又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病入膏肓时的臆想,陈毓屏着呼吸,浑身发麻,听到她在他近前说道:
“我也有很多哥哥,但你是我心中最特别的一个。”
她说完便起身,在旁边准备好的水盆中洗过手后,在旁边的妆台上拿了些什么,转身从房间内离开,推门出去之前她都没有回过头朝他看回一眼。
陈毓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她离开好一会,他擡手摸了摸方才被她靠近那一侧的侧脸,饶是心中再如何明知不可能、不应该、不可以,诸般念头在他脑中来来往往,最后只剩下她方才说给他听的那句话。
你是我心中最特别的一个哥哥……
陈毓无力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