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旗倒兵溃,沈阳告捷
第300章旗倒兵溃,沈阳告捷
厮杀声在旷野上回荡了整整两个时辰,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晨曦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笼罩战场的硝烟,露出沈阳城头那面被血污浸染的明旗。
熊廷弼站在城楼最高处,官袍早已被晨露打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下的战场。
他在这里站了一夜,眼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锋。
沈阳城下,明军与建奴的八旗主力仍在胶着。
安定门方向,步兵方阵虽已残缺,却依旧像一块顽强的礁石,抵挡着镶黄旗的轮番冲击。
德胜门的骑兵在陈策的带领下,正与正白旗展开拉锯,马刀碰撞的脆响隔老远都能听见。
最惨烈的是西南角,那里的尸骸已经堆成了小山,明军的残兵正依托着几辆废弃的楯车,与冲上来的建奴白甲兵殊死搏斗。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建奴的骑兵虽勇,却始终无法彻底撕开明军的防线;明军的步卒虽疲,却靠着阵列和火器,一次次将敌人逼退。
阳光渐渐升高,照亮了战场上的每一处血腥。
折断的长矛、炸碎的甲胄、倒毙的战马,还有那些嵌在泥土里的箭矢,密密麻麻像一片绝望的森林。
熊廷弼的目光落在一处混战最烈的地方:
三名明军士兵背靠背,用断刀和矛杆抵挡着七八名建奴的围攻,其中一人的腿已经断了,却依旧用身体护住同伴,直到被乱刀砍倒。
而就在不远处,几名建奴正试图拖拽同伴的尸体,却被城上射来的火箭引燃了战袍,惨叫着滚进尸堆。
“互有损伤……”
熊廷弼低声自语。
建奴并没有展现出传说中“满万不可敌”的绝对性优势,他们的伤亡甚至比明军还要多些。
至少从战场上的尸骸数量看是这样。
这一刻,熊廷弼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明悟,像拨开了笼罩辽东多年的迷雾。
不是建奴真的不可战胜,也不是辽东的明军天生怯懦。
他想起萨尔浒之战:杜松的西路军被数倍于己的建奴围歼,马林的北路军在萨尔浒战败后,仅存的残兵如何抵挡八旗主力?
开原、铁岭之战更是如此,守城的明军不过数千,面对数万建奴的猛攻,能坚持数日已是不易。
那些战役里,明军往往是在兵力悬殊、粮草不济、甚至连主将都心存侥幸的情况下仓促应战,所谓的“野战不敌”,更多是兵力与士气的双重溃败。
“战法错了,士气也散了。”
熊廷弼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过去的明军总想着凭坚城固守,一旦被迫野战,便如惊弓之鸟;将领们各怀心思,士兵们不知为何而战,这样的军队,就算装备再好,又怎能抵挡悍勇的建奴?
可眼前的战场不同。
沈阳的明军知道,城破就是家破人亡,身后是父母妻儿,是自己的土地。
他熊廷弼亲自坐镇城楼,赏罚分明,军令如山;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兵力上终于与建奴形成了相持。
虽然是倾巢而出的结果,却证明了只要兵力相当、士气高昂,明军未必就输。
熊廷弼正凝眉沉思间,身侧的亲卫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惊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经略公!您快看,建奴的帅旗倒了!”
这声喊像一道惊雷劈在城楼,熊廷弼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建奴营寨中央的高台。
晨曦中,那杆昨夜还在风中狂舞的黑纛,此刻竟真的消失了踪影,只剩光秃秃的旗杆在晨风中摇晃,像一截折断的骨殖。
“好!好个尤世功!”
熊廷弼的手掌重重拍在垛口上,青灰的城砖被震得簌簌落尘。
他瞬间明白了。
出城袭营的那五百精锐没有白死,尤世功的奇袭成了!
虽不知是否斩了敌酋,但帅旗乃三军魂魄,旗杆一倒,建奴的军心必乱!
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转身对亲兵下令:“传我口令!让城上所有人扯开嗓子喊:建奴帅旗已倒,黄台吉已死!”
亲兵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明悟,抱拳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便跑,靴底踏过城楼的石板,发出急促的“噔噔”声。
不过片刻,沈阳城四面的城楼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呐喊:
“建奴帅旗已倒,黄台吉已死!”
“建奴帅旗已倒,黄台吉已死!”
数千明军的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撞在城下的旷野上,又反弹回来,在天地间回荡不休。
更绝的是,有几十个通晓夷语的老兵,用生硬却清晰的通古斯语反复高喊,字字句句都像重锤,砸在建奴的心上。
城下的明军听得真切,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正在与建奴厮杀的士兵们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强心剂,有人挥舞着断刀狂吼,有人举着长矛直冲敌阵,连带着阵型都往前推进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