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陷构忠良,西南风紧
第492章陷构忠良,西南风紧
“忠君报国,忠君报国!”
马祥麟负手立在府中厅堂,玄色锦袍上绣的白杆兵甲纹随着他的踱步簌簌而动,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郁气,向着廊下走来的妻子张凤仪沉声道:
“可这些朝堂上的官儿,眼里何曾有我们这些土司半分?
只当我们是边陲蛮夷,用得着时呼来喝去,功成后便弃如敝履!”
张凤仪款步上前,一身月白襦裙衬得身姿挺拔,乌发高束成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显眉眼间的英气。
她生得极美,却无半分娇弱之态,抬手时,指节处隐约可见的老茧,正是常年习武练枪留下的印记。
那杆随她征战的梨花枪,此刻正斜倚在厅堂角落,枪尖寒芒内敛。
听着丈夫的抱怨,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宽慰道:
“夫君心中的苦,我怎会不知。公公当年为大明鞠躬尽瘁,到头来……”
话音未落,马祥麟猛地转过身,眼中翻涌着痛楚与愤懑:
“父亲!他当年率白杆兵援朝抗倭,浴血沙场时何曾退过半步?
播州杨应龙叛乱,他与母亲身先士卒,首破贼军,追着乱兵深入险地,连拔金筑七寨,又会同酉阳诸部直捣桑木关,那一战杀得贼寇哭爹喊娘,南川路战功赫赫,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的声音带着颤意,过往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父亲马千乘身披铠甲、横枪立马的模样,可转瞬间,那身影便成了狱中卧病的憔悴模样。
“可结果呢?不过是染上暑疫,又因接待监军太监邱乘云时少了些阿谀奉承,便被那阉人罗织罪名投入大牢!
狱中连口汤药都求不得,一身伤病无人照料,活活被磋磨至死!”
说到此处,马祥麟攥紧了拳头,怨气重重的喊道:
“这便是大明给忠臣的回报?
如今母亲承袭父职,升任四川总兵,坐镇重庆府,那些明廷官员依旧对她轻视怠慢,整日里阴阳怪气,还四处散播谣言,说我们白杆兵军纪涣散,扰害百姓。
简直是血口喷人!
我白杆兵将士个个都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岂会做那欺压百姓的龌龊事!”
“他娘的!”
一句粗话脱口而出,马祥麟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火中烧。
张凤仪见状,莞尔一笑,上前两步,取过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手中,随即轻轻抬手,按在他紧绷的肩头,力道适中地揉捏着。
“夫君消消火,气坏了身子,反倒让那些小人看了笑话。”
她柔声道:“咱们口中的忠君报国,从来不是为了计较一己得失、一时荣辱。
况且当今陛下待我们马家,已是厚恩。
父亲虽含冤,陛下却追赠诰命,母亲的总兵之职也是陛下力排众议所授,这些年官爵赏赐从未间断,白杆兵的粮饷更是从未短缺。
你看秦邦屏、秦民屏二位舅父,不也因陛下赏识,一路提拔至副将之职,得以施展抱负?”
马祥麟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些心气。
他侧头望着妻子清丽却坚毅的脸庞,心中的愤懑渐渐消散了几分。
突然,他反手一拉,将张凤仪揽入怀中,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口,带着几分无奈笑道:
“罢了罢了,若非陛下这份厚恩,我马祥麟岂会受这些鸟气!
你说得对,犯不着跟那些鼠目寸光的官儿置气。”
他松开妻子,整了整衣袍,脸上重新露出几分爽朗:
“正好年关将至,我这就去置办些酒肉布匹,给弟兄们好好放个赏,让大伙儿过个热闹年!”
腊月廿三的重庆府,年关将近的市集上满是喧嚣,却也裹着彻骨的寒意。
马祥麟与张凤仪骑着马,身后跟着十数辆骡车。
车上堆得满满当当,既有从城西酒坊订的五十坛江津老白干、城南屠户宰好的五十头肥猪,也有从绸缎庄挑的粗布棉袄,甚至还有张凤仪特意嘱咐添购的冻疮膏与针线包。
“再去东市看看,李老栓的铁匠铺该打了些暖炉,给哨卡的弟兄们带几十个。”
张凤仪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市集角落,见几个士兵模样的人缩着脖子搓手,便转头对马祥麟道。
军营里的老兵多有风湿,寒冬里守哨卡,暖炉比酒肉还顶用。
马祥麟笑着点头,催马跟上:
“还是你心细。这些天跑遍重庆府,虽累得腰酸背痛,可一想到弟兄们能过个暖年,也值了。”
这三日,他们从黎明忙到黄昏,既要跟商贩讨价还价,又要盯着骡车装卸,连饭都常是在马背上啃个馒头对付。
采买之事,可不是这么好干的。
待到将最后一批暖炉装上骡车,夕阳已斜斜挂在山城的屋檐上。
夫妇俩驱马往总兵府赶,一路想着明早要给士兵们分年赏,马祥麟忍不住哼起了石柱的山歌,连之前被徐可求刁难的不快,都被这年味冲淡了。
可刚转过街角,总兵府前的景象便让他猛地勒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