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鸿沟嫉妒死而复生,灼烧着他的理智。……
第90章鸿沟嫉妒死而复生,灼烧着他的理智。……
某日,奶娘满面春风拜见薛柔。对这奶娘,她还是怀着感激的,如果没有她对那孩子尽心尽力,她自己不知要糟心多少倍。
正打算唤人去沏茶,奶娘笑嘻嘻推辞:“奴婢是为一个大喜讯,才迫不及待来见您的——小殿下刚会说话了,咿咿呀呀的,奴婢细细分辨了阵,喊的是‘爹爹’!”
四庆在一旁凑热闹,本来一脸好奇,听完立刻面色一变,攒眉蹙额,阴阳怪气道:“喊的是爹,那你不该来殿下这啊,合该多走几条道,多拐几个弯,乾清宫自等着你呢。”
三喜心里也不痛快,但讲究体面,遂悄悄拽走四庆。便是避去没人的地方,四庆还愤愤不平着,脸对着寝殿的窗子说:“你别只管拉拽我,你看那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不是存心给殿下添堵的吗?”
三喜忙软和口气安抚住。
薛柔比四庆善于隐忍,没当面甩脸子,称得上平和道:“这样啊,那是好事,你就去对皇帝道贺吧。”
奶娘当时闷紫了脸,很是下不来台,心里悔死了,勉强牵起笑来告辞:“是是是,奴婢是太开心了,这就去禀告陛下。”
乾清宫内此时正弥漫着严肃的议事氛围。
龙椅上,岑熠一身玄色常服,指尖轻叩着扶手,听着户部尚书奏报江南水患的赈灾事宜。底下跪着的几位大臣皆是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圣听。
“国库如今空虚,若要即刻调拨粮草,怕是要动用上年的存粮。”户部尚书额头冒汗,声音发颤,“臣以为,可先令地方官开仓放粮,朝廷后续再行补给。”
岑熠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启禀陛下,承干宫奶娘求见,说是有大喜要事禀报!”
议事的大臣们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岑熠心头一动,挥手道:“宣。”
奶娘低着头快步走进殿内,刚要跪地行礼,就被岑熠扬手止住:“何事如此慌张?”
“回、回陛下,”奶娘定了定神,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小殿下……小殿下方才开口说话了!奴婢仔细听了,清清楚楚喊的是‘爹爹’!”
“什么?”岑熠猛地从龙椅上直起身,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方才议事时的凝重一扫而空。他周身的寒气仿佛被这声“爹爹”融化,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满殿大臣见状,纷纷起身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小殿下聪慧过人,实乃天降祥瑞!”
岑熠却哪里还听得进这些?他一把推开身前的奏折,站起身来对着众臣摆了摆手:“今日议事暂且到此,各部按原议筹备便是。”话音未落,他已大步朝着殿外走去,边走边对奶娘道:“快,带朕去看看令仪!”
大臣们望着皇帝匆匆离去的背影,皆是无奈苦笑。这位陛下素来威严,唯有在承干宫的事情上,才会露出这般不加掩饰的欣喜。
一路疾行至承干宫暖阁,离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孩童牙牙学语之音。举步入内,暖阁里暖意融融,但见令仪正被丫鬟小沛抱在怀里,手里攥着个玉如意把玩,小脸红扑扑的,看见有人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过来。
“……令仪。”岑熠放柔了声音,缓缓走上前。
令仪看着眼前笔挺的男人,小嘴巴动了动,忽然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爹……爹……”
岑熠的心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填满,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沛察言观色,稳稳将襁褓送给他,他却退后半步,胳膊随之荡了下来。
“……她呢,她可知道?”岑熠克制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眼睛一直关注令仪。
奶娘面露难色,嗫嚅道:“方才奴婢去禀报时,殿下说……说还有事忙着,让陛下自行来看小殿下。”
这且是美化过的说法,岑熠脸上的笑容尚且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令仪则不谙世事,只管咯咯笑着,小手扑腾,轻轻拍打着小沛的脖子:“娘……娘……”一声比一声清晰。
这声“娘”化身为一只刺猬,缓慢地滚在岑熠心上。他望着空荡荡的身侧,那里本应站着孩子的亲娘,共享他的情感,或是愕然,或是惊讶,或是……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
奶声奶气的喊娘声戛然而止。令仪玩累了,眼帘慢慢合拢,陷入沉睡。
薛柔就在承干宫,但她不肯露面,因为她不在乎这毕生难得且稍纵即逝的场面。
“你终究还是不肯来。”岑熠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斥着失意。
他在暖阁里站了许久,目光始终落在那张处处像她的粉脸上,眼底情绪复杂,有后来赶上的为人父的欣悦,更有对薛柔的无奈与怅然。
果然,他得时时自控,绝不能分心想她,否则满心满眼便只有她了——想听她的声音,想看她的容颜,想嗅她的发香,想搂她的软腰,想吻她总是抗拒的唇……
失控,失智,一念之间。
岑熠转身走出暖阁,却见骄阳似火,普照大地。太炽热了,不适合他,她冷清的表情,冷漠的态度,才是他的归宿。可不应了她曾骂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种,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还甘之若饴。
寝殿静悄悄的,纱窗半掩,能看见里面模糊的身影——薛柔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然久久没有翻动,眼光眺望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岑熠就站在窗外,隔着这扇薄薄的窗子,与里面的人沉默对视。明明近在咫尺,但又像远隔万水千山。
风吹过庭院里的梨树,飘落几片花瓣,沙沙作响。岑熠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拨云见日,他所日思夜想的,所热切追寻的,便在触手可及之处,凉薄到底。
正所谓,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她不问,他不语,屋内一片肃杀。
最终,还是薛柔先打破了沉默,她合上书,音色平淡无波:“你来正好——令仪快满周岁了,我想着,是时候筹备一场周岁宴了。”
岑熠怔然片时,后颔首道:“好,都听你的,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他以为这是她愿意与自己缓和关系的信号,心头刚升起一丝暖意,就被薛柔接下来的话浇灭:“别误会,我只是尽人之常情,知会你一声。”——没有既往不咎的意思。
她仍是她,时时刻刻不忘与他保持距离,连这样一件与女儿相关的事,都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从未因他违心的让步而动容分毫。
看着她清冷孤高身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他明知不该问,却又控制不住想问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好似不经意般开口,只是这不经意里夹缠着丝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近来,你都在宫里待着,没去外面转一转?”
言下,一股嘲讽搅皱眼里的一池秋水,薛柔冷冷道:“不必拐弯抹角。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去崔家看过崔介吗?”她乍然笑了,“替你说出来,更觉好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那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安会无知无晓?”
他抿成直线的嘴唇刚刚打开一条缝,薛柔便抢先道:“言尽于此,你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旋即对门外扬声道:“来人,送客。”
三喜应声疾步进来,比手势道:“陛下请。”
留给他的侧脸遍布满轻蔑,岑熠便知道自己再赖着不走,换来的不过是他首先破功,同她起一场口角,最后两败俱伤,而这之前做的所有努力,终将化为乌有。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