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见
第1章初见
万木春乃是丹陵名气最大的花楼,晚间恩客络绎不绝,午后却透着一股死寂。
裴蕴初抱着琵琶,独自站着,仰头望了望眼前这座叠翠阁,他此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亭廊过水,锦鲤环绕,曲径通幽处高悬一座叠翠阁,这是花魁才配住的地方,裴蕴初一个小小琴师,地位卑微,连到这闲逛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他来,是请午憩的韩婉姑娘下来排演。
后日就是三年一度的品花会,上台顺序没定,舞曲也还没合完,大家都在等她,但没人敢来催,便把没话语权、性子又软的裴蕴初推了出来。
在万木春不挂牌,不接客,裴蕴初的地位还没有厨娘高,跑堂都比他有用,说是个出气筒都不为过,碰上不好的差事第一个就想到他了。
办不成事要遭骂,可这差事不好办。
韩婉那性子……裴蕴初呼出一口气,踩上台阶,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琵琶,生怕磕坏了哪里惹人家不高兴。
他是不愿敲门催韩婉的,想着要是能碰上韩婉的侍女,让她去知会一声就好了。
不巧,他没碰上侍女,只能一直往上走。
地位高,台阶才多,裴蕴初一圈圈地绕,紧张,却也觉得新鲜,这里每处风景都不一样,哪是他住的那破柴房能比的?
到了厢房门前,裴蕴初已经顾不上看风景了,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裴蕴初在琴弦上蹭了蹭手心。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但知道该先自报家门,刚张嘴,里头便有一点嬉笑的动静传出,裴蕴初愣了一下。
怎么听起来像是……男人的声音?
很快,裴蕴初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品花会前夕私见外男,传出去面子都要丢光,韩婉的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不会这么蠢。
这么想着,里头的动静大了起来。
男子的呼吸声和女子的娇笑声同时传来,这里可是万木春,里头在干什么,裴蕴初再清楚不过。
可这不是他该知道的事,裴蕴初瞳孔微缩,退了两步便想走。
谁知就在他收手的瞬间,后腰被人用力一搡,抱着琵琶的裴蕴初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头抵着门框,直接撞了进去。
门没关紧,裴蕴初扑进去直接撞翻了茶桌,茶杯茶壶摔了一地,“咚”一声,裴蕴初的头磕在了凳腿上,倒下来的花瓶又正巧砸他后脑勺上,疼得他哼出声,脑袋也一阵阵地犯晕。
这么一闹就是平地惊雷,屋子里的嬉笑声没了,错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巨响。
“嘭”一声仿佛碰在他心口上,裴蕴初懵了半天才回头,捂着后脑勺,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屋里!
他没反应过来,坐在地上看看门框,又望望床上,门外上了锁,床上帘帐紧闭,正轻轻地颤动。
裴蕴初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眨眼,屏住呼吸盯着合实的帘帐,眼睛越瞪越大。
“哈哈!”帘帐里冲出个衣冠不整的男子,张狂地笑着,裴蕴初认得他,他是韩婉房里的常客,姓陈,他是来找韩婉的,可他现在似乎不认得人。
只见他双手攀着床沿,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很快盯住了裴蕴初,不动了,眼中烈焰越烧越旺,嘴边流下涎水。
裴蕴初从没被人这样赤裸裸地觊觎过,那滋味不好受,像是千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又怕,没见过这样的人,被吓住了,坐在地上不敢动,跟他大眼瞪小眼,生怕自己一动便刺激了他。
“往哪里跑!”
陈公子向他扑过来,裴蕴初往边上一躲,陈公子一头扎在了桌腿上,痛得大叫起来。
裴蕴初没管他,冲到门边剧烈地拍着门:“韩姐姐快放我出去!我保证今天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求你放我出去吧!”
“蕴初——”韩婉在外头喊,“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好伺候伺候陈公子,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不不,我不行!”裴蕴初摇着门框,急得直冒汗,“我可以把他弄走,我怎么做都行,韩姐姐,你就放我出去吧!”
韩婉不为所动,低头掖着散乱的衣襟,道:“你喊我一声姐姐,那姐姐我就请你帮我这个忙,你知道的呀,品花会前夕不能接客的,要是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啊!”
“我……”
韩婉模糊的笑映在窗纸上,裴蕴初听到她说:“你都来万木春了,还守着身子做什么?姐姐我今日就让你快活一回,你可别不知好歹,陈公子是什么人?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我怎么肯将他让给你?”
“你放心,这回你不必用劲,只管生受着,让陈公子舒坦了,没准今后他念你的好,也让你神气神气。”
韩婉的声音越来越远,裴蕴初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的手滑下来,脸撞在门框上,身子往下溜,只是他还没坐到地上,便被陈公子从身后抱住了。
裴蕴初猛地将他推开,抓起地上的水壶往他脸上浇,那陈公子眼睛发直,神志不清,只想着痛快,没有一点理智,显然是中了什么药,中得还不少,一点水根本浇不醒他。
力气还大,要是裴蕴初是女子,就这么被压在身下,根本没机会脱身,裴蕴初伸出手在周围乱探,摸到边上的矮凳,抄起凳腿便往他脑门上砸。
也怕把人砸死了,没敢用力,挣脱开了便跑,冲到香炉前,抓起边上的净瓶浇灭里头几点火星。
水一灌,房间里头的香气越发浓郁,裴蕴初哆嗦着掀掉了盖子,把香炉的香灰倒进了拉开的抽屉里。
他没防备,被人从身后一扑,手心正正按在那摊香灰水里。
裴蕴初被带着滚到地上,连他闻这么一会都犯晕,别说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的人,这男人已经被迷晕了,一身蛮劲,钳着裴蕴初逼他就范,嘴唇往他颈间挤。
冰凉的触感让裴蕴初犯恶心,他随便抓过什么便往陈公子胯下砸,趁他惨叫,将他蹬开,裴蕴初挣扎着站起来,扫了一眼便飞快冲到窗户边上。
“美人!别走——”
裴蕴初又惊又怕,回头看了一眼,转头便推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窗底下接着屋檐,裴蕴初踩碎了好几块瓦片,他没站稳,身子一歪跪在了瓦片上,傍晚的风吹开了他散乱的鬓发,宽袖中鼓满了风,他像只风中凌乱的蝶。
窗子到屋檐也就半人高的距离,陈公子追着就爬下来了,裴蕴初害怕极了,没站稳就往前爬,被拽住了衣角便使劲拽了回来。
“美人儿……快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