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预知与潜入

第122章预知与潜入

◎……◎

有谁,置身于黑暗之中，只能靠重温过去来维持自身运转，确保自己依然‘存在’。

有人则是置身于梦境之中,不断看着经历过跟未曾经历的景象，通过其中的差别来确认自己依然‘活着’。

赞比特的人生,前半部分略显平庸,但也有些细微的波澜。

但是到了后半部分，他的人生全部,就是这些预知梦。

最早的时候，人类没有办法达到地球大气层之外，唯一观测宇宙的途径就是天文望远镜。对于人类来说，望远镜是他们通向宇宙的唯一窗口，是他们认识外界,了解自身，试图去碰触更多可能性的桥梁。

赞比特对自己的定义,就是‘望远镜’。

预知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项能力，也是一个桥梁，他能够观测到未来的原理至今依然无人可知，科学家们依然在研究调查，甚至他们已经让他签署了死后自愿贡献大脑用于解刨研究的文件。

但赞比特知道,如果是他,哪怕是他死亡之后，脑都会存活很长时间。对于多数人来说,无法行动意味着生命失去意义,存在感被剥夺,无法行动也无法为社会跟自我做出贡献的个体,没有浪费资源的必要性。

拥有预知能力的赞比特不同,他的预知依靠的是脑，如果是他，□□死亡之后，只要大脑还有活性，科学家就会想办法设法维持其活动能力，以便继续提取预知情节，进行下一步研究。

在获得自己制造出‘望远镜’的能力之前，人类没有其他的替代品，他独一无二，为了全人类，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必要的代价。

作为这个时代，从小被培养集体意识与协作精神的人类来说，这些付出，甚至不算是付出，而是一种‘身为而人’的义务，此项义务无论是人类还是ai全员平等，正是在这样的精神与思想之下，人类最后的幸存者才能存活至今，在大陆上发展出现在的文明。

然而……

……偶尔赞比特也会觉得喘不过气。

牺牲个人利益来成全集体，是群体社会性生物的行为逻辑，然而，与蚂蚁不同，人类不是天生如此，这种集体性是为了生存被后期培养起来的结果，它某种程度上剥夺了人性之中独立自主的部分。

为了维持预知的精确性，太久没有跟人交流的赞比特，别说是语言对话了，就连在心电感应之中，交流能力都严重退化。

更别提不断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预知，又或者与预知无关的梦境，让他的大脑时而因陷入过于深度的沉睡，有些‘醒不过来’。每次潜入太深，沉睡时间过长，还需要负责保养他身体的人专门用微电流刺激他的大脑，强制唤醒他。

身体机能退化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大部分时间用于预言的他，身体严重缺乏锻炼，不过有营养师跟健康维护人员，确保他总能以最小的锻炼时间，维持肌体在不会萎缩退化的程度，其原因是如果身体退化，可能也会影响到脑，令他的精确性下降。

他就是一台昂贵的天文望远镜，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他，他的生活质量看似很高，但，就连一个ai都比他活得更自由。

赞比特非常孤独。

理所当然，他失去了曾经所有的亲友的联系，他直接隶属于国家，有一个团队直接为他负责，有关他的相关事务需要经过议会去决议，哪怕是回到古代封建时代，皇帝的优先权都没有他高。

“赞比特大人就像天使。”

曾有人这样说。

其原因不是在称赞他或他的能力，而是在变相讽刺他的过于不谐世事。

实际上，他曾经的社交能力也不算弱，但就跟语言一样，长期不使用一种语言，人类会逐渐遗忘使用它的方法，长期不进行社交活动，社交能力也会退化。

也许，言语有着某种魔力，赞比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梦境之中见到真正的‘天使’。

不，或许应该说，那是‘天使与恶魔之种’？正如圣书所书写，天使与恶魔实际上本都来自至高神，它们都是神的工具。

天使，是不是也是神的‘望远镜’？

赞比特不由生出这样的想法，这令他对那位天使与恶魔之种——对露西产生强烈的亲近感。

再一次进入睡梦之中，再一次出现同样的预知梦时，赞比特赶到了烦躁。

他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东西，这样的梦境……这样的梦境无法帮助露西。它在协助人类拯救这片大陆，自己却如此无能，没办法在预知上给予它们更有效的帮助。

露西说，这个梦中的很多内容没有实现，而且很多事情已经是完成时，那么这个不断重复的‘可能性’在看过一次之后，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他需要更多的，更广阔的未来，他需要其他的可能性，选择最接近现实的一条，来推测可能遇到的危险，与即将面对的敌人，他希望能帮助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什么改变了——具体是什么，很难描述，好似一个一直蹲着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站起来，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确能感触到那些‘可能性’！

很多，太多了，就像庞大的数据流安静的流经服务器，去读取它们全部太过困难。

赞比特尝试进行筛选，他试图寻找最接近现实的未来，试图从中找到露西……露西，现实之中是什么样？它说自己是心情眼球，是一只眼睛的外形吗？

眼球状物的独立生命体，本该看起来很可怕，让人联想到死亡，还有克苏鲁系恐怖神话，可是露西给人非常可爱又单纯的印象，就像透明的水晶，让人忍不住怜惜它的透明与善良，这样的纯真又何其脆弱易碎。

……我……我我大概……有些喜欢这个小家伙。

赞比特忍不住这样想。

〖你……喜欢……吗……〗

来自很远某一方的意志传来。

那不是还很清晰的对白，只能隐约察觉到‘意思’，类似直觉跟灵感，没人清晰的告诉你一句话，但你就是知道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是、是的，我喜欢，喜欢露西。”

就算它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恶魔，就算我甚至没有亲自见过它，只与它精神沟通过……

……但是，它，毫无虚伪。

“也、也许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朋友。”

〖朋友……〗

那个意志变得更清晰了，仿佛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当他这么想之时，他看……到了光！

梦境之中所感知到的未来的可能性突然清晰起来，更甚至，他能轻松的‘看’出其中的不同脉络，跟这些脉络所延伸向的未来，犹如站在黑暗山脉之中勉强辨别路线的人，突然看到那些路线发出荧光，在黑暗之中清晰的彰显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