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暗语
风沙暗语
镇北侯被押入大理寺地牢的第三夜，秋雨连绵。裴照提着盏油灯走进地牢，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铁锈与霉味，镇北侯被铁链拴在石壁上，往日的嚣张荡然无存，只剩眼底的阴鸷。
“招了吧。”裴照将油灯放在石案上，灯光照亮他左臂未愈的伤口，“黑风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为玄教卖命？”
镇北侯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裴照，你少得意。就算我招了，你们也斗不过黑风国国师。他手里有另一半玄珠，能操控万蛊，你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苏妄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捧着陈家医案，指尖点在其中一页：“医书上说，玄珠合璧需以‘同心血’为引，否则会引发蛊毒反噬。你和黑风国交易时，他们没告诉你这个？”
镇北侯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玄教核心秘密，只有教主和少数高层知晓，苏妄怎么会知道？“你……你见过另一半玄珠？”
“不仅见过，还知道它在黑风国圣山的‘噬魂窟’。”苏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派去黑风国的密使，三天前已被我们的人截获，密信里写得清清楚楚。”
其实那封密信并未提及玄珠具体位置，这是她和裴照设的局。但镇北侯显然慌了，喉结滚动着，显然在权衡利弊。
裴照忽然拔出桃木刀，刀背重重磕在铁链上，火星溅起：“圣上已下旨，若你能供出黑风国计划，可免你家人死罪。否则，镇北侯府上下，一个不留。”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镇北侯的防线。他猛地擡头，声音嘶哑：“我说……黑风国国师要在冬至那天，用合璧的玄珠催动‘万蛊噬心阵’，让西域十五国的蛊虫顺着丝绸之路涌入中原，到时候……”
“到时候中原会变成蛊虫的天下。”苏妄接过话头，医案上的插图正是“万蛊噬心阵”的布阵图，阵眼需用两味关键药材：西域的“腐心草”和中原的“还魂花”，“还魂花只在清玄观后山有，你们早就动了心思，对不对？”
镇北侯颓然点头：“是……我们本想趁你入宫时，派人去清玄观偷还魂花，没想到被太子的人拦下……”
地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裴明远举着伞站在牢门口，雨水顺着伞沿滴落：“照儿，宫里来消息，黑风国派使者求见，说是要‘献宝’。”
“献宝？”裴照挑眉，“恐怕是来探虚实的。”
苏妄合上医案，指尖沾着的墨迹未干：“他们想知道太后的事，还有玄珠的下落。”她看向裴照，“我们得演场戏。”
三日后，金銮殿。
黑风国使者是个高瘦的胡人，穿着绣满蛇纹的锦袍，腰间挂着个银质香囊，里面隐约露出半枚珠子的轮廓——正是另一半玄珠！
“吾皇万岁。”使者躬身行礼，动作却带着倨傲，“我国国师听闻中原平定玄教之乱，特命小臣献上‘镇国之宝’，愿与大启永结盟好。”他拍了拍手，随从呈上一个镶嵌宝石的盒子，打开后，另一半玄珠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圣上的目光落在玄珠上，不动声色：“贵使的心意，朕心领了。只是这珠子……看着倒像玄教之物。”
使者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陛下说笑了，此乃我国祖传圣物，怎会与邪教有关？倒是听闻贵国近日寻回一位公主，不知可否让小臣一观？也好让我国见识一下天家贵女的风采。”
这话显然是冲着苏妄来的。裴照站在殿下，手按在桃木刀上，若使者敢对苏妄不敬，他随时准备动手。
苏妄从屏风后走出，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戴珠翠，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贵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她目光落在使者腰间的香囊上，“只是这香囊里的气味，倒像我在昆仑山口闻到的‘腐心草’，不知贵使携带此草，有何用途？”
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腐心草是“万蛊噬心阵”的关键药材，极为隐秘，苏妄怎么会认识？“公主说笑了，不过是寻常香料罢了。”
“哦？”苏妄走上前，忽然擡手摘下使者的香囊，指尖划过里面的玄珠，“那这珠子，也只是寻常玩物？”
使者没想到她如此大胆，伸手去抢，却被裴照一把按住手腕。“贵使在金銮殿上抢夺公主之物，是没把我大启放在眼里？”裴照的声音冷得像冰，桃木刀的寒气透过衣料传来。
使者吃痛，只能作罢，脸色铁青地看着苏妄将香囊收起来：“公主若喜欢，便送与公主便是。”
“多谢贵使。”苏妄微微一笑，将香囊递给身后的宫女，“只是这腐心草气味太过霸道，还是焚了好，免得扰了圣驾。”
使者眼睁睁看着宫女将香囊扔进香炉，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发作——他知道，一旦腐心草被焚，黑风国的计划就暴露了。
圣上适时开口：“贵使一路劳累，先去驿馆歇息吧。结盟之事，改日再议。”
使者只能躬身告退，走出金銮殿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会派人去驿馆抢香囊。”苏妄低声道，“里面的玄珠是假的，我早就换了。”
裴照点头：“暗卫已经布控，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果然，当夜三更，数名黑衣人潜入驿馆，刚摸到香炉，就被埋伏的暗卫一网打尽。领头的正是黑风国使者的随从，嘴里咬着毒囊，却被裴照用刀背敲掉，只来得及说出半句：“国师……在黑风山……炼蛊……”
审讯室里，随从被灌了“醒魂散”，终于吐露实情：黑风国国师早已炼成“子母蛊”，母蛊在他体内，子蛊藏在献给圣上的“贡品”里，只要他催动母蛊，圣上和朝中大臣都会沦为傀儡。而另一半玄珠，确实在黑风山的噬魂窟，由百余名教徒看守。
“贡品明日就要送入内宫。”裴照看向苏妄，“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截下来。”
苏妄取出那枚假玄珠，上面的蛇纹是她仿画的：“真正的玄珠有灵性，遇子母蛊会发烫。我们可以用这个做诱饵，引他们露出马脚。”
次日，贡品送入内宫时，苏妄以“验毒”为名，亲自上前查看。十余个锦盒里，装着玉石、珊瑚和一匹据说能刀枪不入的“天蚕锦”。当她的手抚过锦盒时，袖中的假玄珠忽然发烫——子蛊就在锦缎里！
“这锦缎有问题。”苏妄厉声道，示意侍卫剪开锦缎。果然，里面藏着数十只米粒大的虫子，通体乌黑，正是子母蛊的子蛊！
送贡品的太监脸色大变，转身就跑，却被裴照一脚踹倒，嘴里同样藏着毒囊，当场毙命。
“是太后旧部。”裴照检查太监的尸体，发现他耳后有个极小的“玄”字刺青，“看来黑风国在京城的眼线，比我们想的还多。”
圣上看着那些子蛊，气得浑身发抖：“传朕旨意，即刻备战！朕要亲征黑风国，荡平玄教余孽！”
太子连忙劝阻：“父皇龙体为重，不如派裴少卿前往，臣愿坐镇京城，为他后盾。”
圣上沉吟片刻，看向裴照：“照儿，你敢去吗？”
裴照躬身领命：“臣万死不辞。”
苏妄上前一步：“臣女愿随裴少卿同去。玄珠合璧需臣女血脉，臣女不能缺席。”
圣上看着两人，忽然笑了：“好。朕就命你二人为正副使，率三千精兵，前往黑风国。记住，不仅要夺回玄珠，还要让西域诸国知道，我大楚不是好惹的！”
离开金銮殿时，秋风卷着落叶穿过长廊。苏妄看着裴照肩上的披风被风吹起，忽然想起在昆仑崖顶他护着她的样子，心头一暖。
“黑风山的噬魂窟据说有去无回。”她轻声道，“你怕吗？”
裴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有你在，不怕。”
远处的城墙上，一面“裴”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风国的风沙里，藏着玄教最后的秘密，也藏着他们必须面对的宿命。而那另一半玄珠，或许不仅是镇教之宝，更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包括先皇后临终前未能说出口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