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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密道,烛照残章

宫墙密道,烛照残章

御花园的颓墙爬满枯藤,像老妪脸上的皱纹。

裴照推开虚掩的朱漆园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惊起一群栖息在枯树上的寒鸦。深秋的风卷着落叶穿过荒芜的庭院,石板缝里的青苔早已枯黄,唯有西北角那座半塌的假山,石缝间还透着丝异样的湿润——与石敢当残碑上“秘道通”的标记方位正好吻合。

“就是这里。”裴照的玄色锦袍扫过齐膝的杂草,指尖抚过假山的石壁。石壁上刻着半朵模糊的牡丹,与苏妄捡到的绣布纹样一致,花瓣的凹痕里积着薄薄一层新土,显然近期有人动过。

苏妄从怀里摸出先皇后手劄,对照着阳光辨认:“手劄里说,秘道入口的机关在‘牡丹花心’,需用‘忍冬花钥’开启。”她将那枚刻着忍冬花的石章按在牡丹花心的凹槽里,轻轻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假山的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檀香是李嵩最爱的“迦南香”,与通州仓账册上记载的“贿礼”香型分毫不差。

“进去看看。”裴照点燃火把,率先钻进洞口。秘道狭窄陡峭,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布满凿痕,有些地方还留着蜡烛燃烧的焦痕,显然常有人往来。

苏妄紧随其后,月白色的布裙被石壁蹭上灰痕,却丝毫不敢分心。她盯着火把映照的石壁,忽然停在一处刻着星图的地方——那星图与先皇后手劄里的“北斗阵”完全一致,只是“天权”星的位置被人用利器凿去,留下个深深的凹痕。

“是被故意毁掉的。”苏妄的指尖抚过凹痕,边缘的石粉还很新鲜,“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天权’对应的位置。”

裴照的目光扫过凹痕下方,那里的石缝里卡着半张纸,被火把的光一照,隐约能看到“夜明珠”“魏府”等字样。他用匕首小心地挑出纸页,是张被撕毁的密信,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

“……已将换粮账册藏于秘道第三折角,以牡丹锦盒盛之。夜明珠已送魏大人,‘通敌’案务必坐实,勿让裴家翻身……”

落款是个模糊的“李”字。

“是李嵩写给魏庸的!”裴照的声音压得极低,火把的光映在他眼底,燃起一簇冷火,“账册果然在秘道里!”

秘道越往里走越宽敞,渐渐能听到水滴的声音。走到第三折角,石壁上嵌着个铁盒,锁孔是牡丹形状。苏妄取出那枚从魏家余党处缴获的牡丹锦盒,盒底的“魏”字正好与锁孔的凹槽吻合,打开铁盒,里面果然躺着本泛黄的账册,封皮写着“漕运换粮实录”。

账册里密密麻麻记着天启五年的每一笔交易:何时换的粮,换了多少陈米,得银多少,分给李嵩、魏庸、张猛各多少……甚至附着李嵩和魏庸的亲笔签收,字迹与大理寺存档的奏稿分毫不差。

“铁证如山。”苏妄的指尖划过“裴骁通敌案”几个字,账册里清楚写着“魏庸许改判,得银五千两”,心口像被巨石压住,“他们不仅贪墨军需,还故意构陷忠良……”

话音未落,秘道深处传来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裴照迅速将账册塞进怀里,熄灭火把,只留一点火星藏在袖中。黑暗中,几个黑影摸索着走来,为首的正是魏家余党里的独眼汉子,手里提着柄砍刀,嘴里骂骂咧咧:“李大人说了,那账册藏在第三折角,找到就烧了,绝不能让裴照那厮拿到!”

“魏家的狗,果然还敢来。”裴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独眼汉子吓了一跳,举刀就砍,却被裴照反手夺过,刀柄重重砸在他的太阳xue上,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余党见状四散奔逃,裴照却没追——他知道,这些人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大鱼是李嵩。

重新点燃火把,苏妄忽然发现铁盒旁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小字,是石匠的寸楷,笔锋与磐石坊的残碑如出一辙:

“秘道尽头通李嵩旧宅,墙内有暗室,藏‘宫中人’密函。石敢当留字,盼后世君子,为忠良昭雪。”

宫中人?裴照和苏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宫中人”显然是李嵩和魏庸背后的靠山,能让两位重臣如此忌惮,甚至不惜构陷忠良,绝非普通嫔妃或宦官。

秘道尽头的石门后,果然连着条狭窄的巷道,直通李嵩在京城的旧宅。旧宅早已荒芜,院墙却异常坚固,墙角的石榴树被移栽过,树根处留着新鲜的泥土——与石敢当所说的“墙内暗室”方位一致。

裴照挥刀劈开石榴树的根部,露出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是个仅容一人蹲坐的暗室。暗室里堆着些发霉的卷宗,最上面的是封蜡封的密函,收件人写着“嵩亲启”,寄件人只署了个“宸”字。

“宸……”苏妄的心跳骤然加速,“是先帝的字!先帝常以‘宸’自称!”

拆开密函,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先帝的亲笔:“换粮之事已妥,辽东军需暂由魏庸代发,勿让裴骁察觉。待‘通敌’案定,你便晋户部尚书……”

真相像惊雷在秘道上空炸响——先帝竟然知道,甚至默许了李嵩和魏庸的勾当!他为了削弱裴骁的兵权,竟不惜牺牲辽东将士的军需,构陷忠良!

裴照的手死死攥着密函,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玄色锦袍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腕骨上暴起的青筋。他终于明白,父亲的冤案从来不是李嵩和魏庸能独自促成的,背后站着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难怪……难怪母亲的手劄里总说‘天威难测’。”苏妄的声音发颤,先皇后当年裁撤西厂、暗中查案,或许早就察觉到先帝的意图,却碍于君臣、夫妻之分,只能隐忍布局,“她不是无力揭穿,是不敢……”

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着两人凝重的脸。秘道的石壁上,石敢当刻的“忠”字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带着股泣血的悲怆。

“不管是谁,都要查下去。”裴照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的冤屈,汪直的死,石敢当的坚守,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将密函与账册收好,玄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回宫。”

走出秘道时,御花园的月光正好穿透云层,照在那座半塌的假山上,像给隐秘的过往镀上了层银霜。苏妄回头望了一眼洞口,忽然觉得,这条藏在宫墙下的秘道,藏的不仅是贪腐与构陷,还有先皇后的无奈,石敢当的孤勇,以及无数被皇权碾碎的忠魂。

而他们手里的账册与密函,就是劈开这重重迷雾的光。哪怕前路对着龙椅上的“宸”,也要一步一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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