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番外1•碎裂的曾经（1）

报考的时候她和蒋寄舟大吵了一架。

时曲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蒋寄舟还是像她爸一样管那么多事，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说了！我去南方能照顾好自己，你为什么不信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相对而立，各不退让。

蒋寄舟比她高得多，倚在墙上一言不发，硬朗的下巴绷出冷冰冰的弧度，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不懂。”

“好、好、好，就你懂。”她烦了，鼠标砸得震天响，背后的小黄鸭靠枕被烦躁地抛到了床上，蒋寄舟就看着她发疯。

十八岁的时曲，脾气不仅算不上好，在很多方面都很幼稚。

比如现在，蒋寄舟不让她一个人去南方，她偏要忸着他来，似乎让眼前的人不满意、不开心就是最大的快乐。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蒋寄舟从小到大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想不明白为何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却能长出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智商。

这一架吵到崩裂，最后蒋寄舟忍无可忍地对着她撂下了一句话。

“时曲，你以后别后悔跟我打电话哭就行。”

离开了蒋寄舟的光芒，她乐得自在，没人管着她，多清闲，她才不哭。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离家千里意味着什么。

2011年9月，她和蒋寄舟同时开学，一个在中阳，一个在曲安，相隔千里，互不相见。

这场冷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蒋寄舟似乎真是被气狠了，向来好脾气的他一连这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

离开了干燥清爽的北方，曲安的天总是阴云密布，夏季暴雨连绵不绝。

第一天来到曲安的时候，她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从此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只有雨季。

夏天热得出奇，闷得像是不透风的蒸笼，顶着大太阳的军训，是在打着烤灯的蒸笼里蒸桑拿，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天气，一个月暴瘦了十几斤，胸前的肋骨清晰可见。

但她始终记得蒋寄舟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曲，你以后别后悔跟我打电话哭就行。”

她真就骨头硬，不仅没给他打电话，也一声没哭过。

时曲大大咧咧，拿谁都当真朋友，到最后碰了一鼻子灰。

九月末，她发现这座城市和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她开始有些想家了。

生日那天的零点她发了第一条朋友圈，祝自己生日快乐，蒋寄舟的电话打过来时，手机还停留在编辑页面。

朋友圈没发出去，她一个人在被子里哭得头脑发晕，闷声开口：“喂？”

蒋寄舟两个月没理她，她就直接把他的电话号码删了。但他到了中阳市也没换号码，这串数字她早就烂熟于心。

电话那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似乎是被她的哭腔吓到，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才说：“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我感冒了。”她吸了吸鼻子，想要证明自己感冒的“事实”。

蒋寄舟没拆穿她，叹了口气说道：“生日快乐。”

他没问她南方的生活怎么样，但凭借只言片语就能清楚，时曲过得并不好，也不快乐。

这是他们冷战结束的第一通电话，自此之后，关系有些回温，但有了距离的间隔，始终不咸不淡，似乎是再也回不到当年模样。

时曲有一阵子不爱讲话，也不爱给家里打电话。唐秀看多了离家远的大学生出现心理问题的报道，嘱咐蒋寄舟经常打给她，但他忙的颠三倒四，电话只能抽空。

在北方的人，性格依旧像当年一样温和，而孤身于南方的姑娘，已经悄悄改变。

大二之后，她和蒋寄舟的联系越来越少，电话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吵嘴中度过。

也不知是在吵什么，可能是有了距离的加持，什么正常话都不能好好说，夹枪带棒非要惹对方不痛快。

蒋寄舟有时也会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噎到，本来想说出口的安慰话语都变成坚硬的冷刺。

“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是我自找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求你管我吧？”

一来二去，冷战一段又一段。没人会想到认识十几年的密友会突然因为高考的分界点而变得“三观不合”。

大三的时候，时曲喜欢上了一个保研来德语系的学长。

那个学长为人温和又乐于助人，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学长姓蒋。

每次想到这一点，她的喉咙里就像卡了鱼刺，吐也吐不掉，咽也咽不下去，连带着看学长都有些心烦。

不能细想，细想的话就会觉得，学长的一举一动还有眉眼间都有某人的影子，只是充其量是个低配版。

大三的那一个生日，蒋寄舟从中阳飞过来看她。北方的九月末已经逐渐转寒，可曲安还是温暖如夏。

穿了厚外套和秋裤的蒋寄舟一下飞机就被热成了傻逼，一路皱紧眉头。

时曲在出口接他，穿着小短裙，清瘦得仿佛换了个人。

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小姑娘本来绷紧的、想装作不悦的面部表情立刻松软下来，却还要装作不耐烦：“你怎么这么慢？”

他周身冷硬的刺一瞬间都被揉碎了，和着血卷在怀里，满心满肺都在疼。

她受了多少苦，又有多孤独？

大手握住女孩清瘦的肩膀，想将人狠狠揉进怀里，但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礼貌地拥了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