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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熟

第一章不熟

从许福巷拐进去,临近南阳路口的转角处,有一家“丽丽餐馆”。原先这巷子属于棚改区,环境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褪色的塑料棚。去年市政工程改造,棚子全拆除,整条巷子统一刷成青灰色,餐馆歪歪扭扭的招牌也被更换成仿古木匾。店铺面积不大,二十几平的空间内总共就摆了五六张木桌子,倒坐得满满当当。周末饭点的时候,店里生意要更忙些。客人们操着天南海北的方言大声谈笑,老板娘系着沾了油渍的围裙在后厨抡勺,抽空还要吼一嗓子:“三号桌的爆炒螺蛳好了,自己来端!”店里缺人手,菜炒得慢,更谈不上什么服务。幸好这家餐馆胜在口味不错,价格实惠。来光临的大都是这附近服装厂、五金厂的蓝领们,三四个工友围坐着点几个菜,喝点啤酒,平摊下来人均也就三十来块钱。偶尔会有个女人来店里帮工。女人长得漂亮,杏眼、鹅蛋脸,身材高挑,是那种站在人群中都能一眼注意到的美,美得具有攻击性。好像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儿,只望着都是种享受。听她讲普通话,能明显辨出是典型的南嘉当地口音,脱口而出的语气词像沾了蜜般,尾音上扬勾得人心痒:“门么关关好啦,冷气都要跑出去的呀!”过于刻意了。只是女人力气也大,干起活儿来丝毫没点说话时的矫揉造作样。“郁青,你问问刚才谁点的干锅花菜,花菜不够了,看换成包菜行不行?”老板娘从小窗口探出头喊她。“晓得嘞。”她踩着双三四公分的小高跟在这油腻、喧嚣的小店中穿梭,十二瓶装的整箱啤酒,摞起来毫不费劲。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陈郁青穿了件低胸的白色t恤,衣角虚虚打结挂在腰间,即便系着围裙,也藏不住擡手可见的小半截白净肌肤,晃得人眼热。“哎,美女!你去跟老板娘讲一声,今天这茄子油多了点儿。哪用得着这么多油,这么大个黑长条,夹都夹不住。”“茄子么,油少了皱皮,不好看更不好吃,改不了一点的呀。”陈郁青浑身汗津津的,扭头同说话的男客人嬉笑。客人嘴上占她便宜,她也不恼,还能跟着接几句荤段子,惹得隔壁服装…

从许福巷拐进去,临近南阳路口的转角处,有一家“丽丽餐馆”。

原先这巷子属于棚改区,环境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褪色的塑料棚。去年市政工程改造,棚子全拆除,整条巷子统一刷成青灰色,餐馆歪歪扭扭的招牌也被更换成仿古木匾。

店铺面积不大,二十几平的空间内总共就摆了五六张木桌子,倒坐得满满当当。周末饭点的时候,店里生意要更忙些。

客人们操着天南海北的方言大声谈笑,老板娘系着沾了油渍的围裙在后厨抡勺,抽空还要吼一嗓子:“三号桌的爆炒螺蛳好了,自己来端!”

店里缺人手,菜炒得慢,更谈不上什么服务。幸好这家餐馆胜在口味不错,价格实惠。来光临的大都是这附近服装厂、五金厂的蓝领们,三四个工友围坐着点几个菜,喝点啤酒,平摊下来人均也就三十来块钱。

偶尔会有个女人来店里帮工。

女人长得漂亮,杏眼、鹅蛋脸,身材高挑,是那种站在人群中都能一眼注意到的美,美得具有攻击性。好像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儿,只望着都是种享受。

听她讲普通话,能明显辨出是典型的南嘉当地口音,脱口而出的语气词像沾了蜜般,尾音上扬勾得人心痒:“门么关关好啦,冷气都要跑出去的呀!”

过于刻意了。

只是女人力气也大,干起活儿来丝毫没点说话时的矫揉造作样。

“郁青,你问问刚才谁点的干锅花菜,花菜不够了,看换成包菜行不行?”老板娘从小窗口探出头喊她。

“晓得嘞。”她踩着双三四公分的小高跟在这油腻、喧嚣的小店中穿梭,十二瓶装的整箱啤酒,摞起来毫不费劲。

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

陈郁青穿了件低胸的白色t恤,衣角虚虚打结挂在腰间,即便系着围裙,也藏不住擡手可见的小半截白净肌肤,晃得人眼热。

“哎,美女!你去跟老板娘讲一声,今天这茄子油多了点儿。哪用得着这么多油,这么大个黑长条,夹都夹不住。”

“茄子么,油少了皱皮,不好看更不好吃,改不了一点的呀。”陈郁青浑身汗津津的,扭头同说话的男客人嬉笑。

客人嘴上占她便宜,她也不恼,还能跟着接几句荤段子,惹得隔壁服装厂的女工们放下筷子,偷偷抿嘴笑——上下打量她几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等到下午两三点,客人才渐渐散去。

陈郁青匆匆扒了两口饭,解下围裙,扶着门框跟在后厨里忙碌的老板娘说话:“丽姐,我下午还有点事,外面桌子就不帮你收拾了啊。”

“行,那你慢点儿。”韩丽低头擦灶台,隔了会儿才想起来,忙追出门外,“郁青,我昨晚才卤的鸡爪,你装点带走——”

“不用了,我这会儿得去趟医院。”陈郁青告诉她。

“哪里不舒服,你最近怎么老往医院跑?上周不是才去过的吗?”

陈郁青笑了下,摇头道:“去看个病人,你别弄了,总不好拎到医院里去。”

韩丽便也不再勉强,这卤鸡爪的手艺还是陈郁青教会她的。

她认识陈郁青那会儿,陈郁青搞了个小吃摊,整天跟城管“打游击”,整个南嘉市的地摊点都门清。

陈郁青走出巷子,右拐后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到公交站台。这里算半个郊区,去市里的公共汽车不多,她顶着大太阳站了十几分钟才上车。

目的地是南嘉市鼓楼医院。

陈郁青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周文兰的爱人不幸患上了胰腺癌。原本跟陈郁青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她连高考都没参加就中途辍学,连高中班级群还是上个月才加上。何况她现在穷得叮当响,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不过周文兰对她有恩。

周老师爱人的病房在三楼——肿瘤科,整个楼层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闻着就头疼,令人感觉不适。

两人间的病房,有张床位空着,周文兰正站在窗边跟人说话。

陈郁青提着箱牛奶和水果站在门口,侧身轻敲了敲门,周文兰转过头来,见是她,忙扯着笑迎过来:“是郁青吧,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昨天你打电话说要过来,你看——尽给你们添麻烦。”

十年不见,周文兰老了。又因为丈夫生病,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两侧鬓发发白,比她的实际年纪还要苍老几岁。大概是没睡好,她精神不济,连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陈郁青嘴上说着“没有”,扭过头去,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她呼吸一滞,哪还有几分人样,消瘦得只剩下个骨架子。

她跟对方打过招呼,对方浑身插着管子,只能勉强动动嘴唇作为回应,声音低得听不清。

陈郁青又瞟了眼站在窗边,刚刚同周文兰说话的那人。

有些眼熟。

又瞥一眼,确实眼熟得很。

毕竟今天早晨,两人才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毫不藏私,坦诚相见的那种。

但是陈郁青完全没听他提起过。当然,她也没告诉他。

“郁青,这是闻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们在一个班的,闻临现在去了南嘉艺术学院。周老师也没想到,你们还能记得我——来,我们出去聊。”

陈郁青“嗯”了声,眼神在男人身上落了瞬又很快挪开:“闻——临吗?不怎么记得了。您知道我的,那会儿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

闻临瞥她眼,习惯性皱了下眉,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再擡眼,陈郁青已经跟着周文兰直接走出病房。

三个人在电梯附近说了会儿话。

胰腺癌,又是晚期,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周文兰早伤心过了,如今只能强迫自己接受现状,就算有眼泪也不愿意当着学生的面流出来,她勉强笑了笑说:“我昨天才劝我家姑娘的,她爸现在这样,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其实真到那时候了,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她说得轻松,陈郁青和闻临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反正听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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