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苏醒来满眼都是肃穆的白,她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的肚子,手却被床前趴着的人紧紧地握着。
“你醒了。”周承泽感觉到动静,急急地抬起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现在几点了?”苏问,外面的天都黑了。
周承泽调高她的枕头,让她舒服一些,“快八点了,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苏垂眸不看他的眼睛,她想问宝宝还在不在,可不想从他嘴里知道这个消息,在或者…不在,她都不想听他说,在他把化验单扔到垃圾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配当爸爸。
“宝宝还在,好好的。”他俯身过来,“不哭了,宝宝还在。苏,不哭了,好不好,这个时候不能哭。”
周承泽用唇去止她的泪,苏侧脸避开他,拿被子盖到自己脑袋上,她不想见他,“你走吧。”藏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离婚协议你记得让崔律师今晚发我。麻烦你明天空出两个小时来,也许都用不了两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我们去趟民政局。”
周承泽隔着被子去亲她的耳垂,“苏,对不起,我们不说分开的事情了,好不好?我们现在有了宝宝了,你要当妈妈了,我要当…爸爸了。我们以后一家三口在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苏摇头再摇头,“你走吧,真的,周承泽,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我不会赖着你,孩子…也不会赖着你,你不用担心什么。”
周承泽连被子带人一块儿抱到自己腿上,“是我赖着你,我想要赖着你。苏,你不能有了宝宝,就不要我。”
苏双手去推他,他一靠近,她就会恶心,周承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神色黯然地去拿垃圾桶,苏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呕出什么来,只能靠在他怀里掉眼泪。
“老大,我把阿姨给接来了。”小六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在后面的冯宜初见到苏这个样子,急忙上前,“苏苏,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有了孩子是高兴的事儿,不哭哈,咱不哭。”
苏圈住冯宜初的腰,埋进她的怀里,“妈,”声音里是啜泣的颤抖,“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儿。”
冯宜初顺着她的背,“这可不能听你的,咱们得听医生的,医生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承泽,医生说苏苏可以出院吗?”
周承泽起身,双手抹了把脸,“妈,我去问问医生。”
小六紧贴着门,恭送老大出门,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老大的眼眶是红的。他还以为有了孩子,他老大和苏苏姐这一段时间风雨飘摇的紧张关系会有所缓解,现在的情况怎么还往更严重方向发展了。
冯宜初抚摸着怀里人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和承泽闹别扭了?都当妈的人了,还哭得跟小朋友一样。”
苏往冯宜初的怀里又埋了埋,“在您面前,我可以永远当一个小朋友。”
“那苏小朋友要不要和我告一下状,承泽怎么欺负你了,妈妈去找他算账,我要问问他当初答应我的话是不是都忘了,这才过了多少时间。”
苏的声音瓮声瓮气,还带着些抽泣,“他没有欺负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妈,有宝宝的感觉原来是这样,有一点害怕,有一点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惊喜,我觉得我可以当一个好妈妈。您把我养得很好,我也能把宝宝养得很好。”
“那是肯定的,你肯定会是一个好妈妈。”冯宜初柔声笑着应她。
周承泽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手握着门把,却始终推不开面前的门。
苏坐在车里,靠在冯宜初肩膀上,有些后悔,她不应该说回家的,还不如在医院里待着,她说的想回家是回云河苑,而不是回益园。现在冯宜初就在旁边,她什么都不能拒绝,只能任凭车往益园开。
珊姐做了好多菜,她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在冯宜初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盘子里周承泽给她夹的菜,她一口都没动。
睡觉前,苏撒娇又撒娇,还是没能让冯宜初和她一起睡,她又暂时不想让冯宜初知道她和周承泽之间的事情,最后在冯宜初的注视下进了主卧,没过几分钟,周承泽也进来了。
苏没有装睡,她靠在床头,他站在门口,两处视线在明亮的灯光下相撞,周承泽在她的目光里一步步走近,“在等我?”
苏说,“我们谈谈。”
周承泽温声应好,黢黑的眸色里翻涌着浪潮。
苏双手交握又松开,“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不管你同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周承泽急走两步向前,坐在床边,却不敢再靠近,她眼里的排斥太过明显,“苏,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会不同意。我想要这个孩子,特别想要。我把那张纸扔进垃圾桶,是因为我以为你拿来的是离婚协议,我不知道是宝宝的B超,我以为你是和我来谈分开的事情,所以,我很生气。”
苏不明白,“你不是想要分开吗,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这件事不是你先开的口?”
“我从来没想过要分开。”周承泽试探着去握她的手。
苏没有躲,他的手很大,可以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曾经很喜欢这种安全感。
在她当他助理的第一年年底,她陪他去参加一个商务酒会,本来应该是公关部同事的活,可他非要点她去,老板发话谁敢说不,她一个刚进公司的职场菜鸟更不敢。很正式的场合,需要穿礼服的那种,她从淘宝上下狠心花了三百块钱买了一条黑色裙子,效果还算不错。安和说,安心啦,你身边站着的是周承泽,就算披件麻袋,别人也只当你穿的是几万块钱的,你要做的就是挺胸抬头就好。
她第一次这样穿,浑身不自在,一边提醒自己要挺胸抬头,一边用手不断地抻衣服,安和给她化的妆,她想要散下头发遮挡一下裸露过多的肩颈,安和非要给她挽起来,还在耳边弯弯曲曲地垂下了两缕,晚风吹过,头发扫过皮肤,又麻又痒,不知道是因为头发,还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她没法去阻止他的眼神,只能伸手去摸头发,结果没注意脚下,高跟鞋歪掉,她以为她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出席酒会呢,就先摔倒在这个大马路边上。
在她快要着地的那一刻,手被人拉住,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落到一个怀抱里,四目相对,苏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睛可以这样黑又这样亮,嘴里的谢字还没出来,她已经被人放开了,只是她的高跟鞋鞋跟断掉了,站都站不稳,手忙脚乱之间又抓住了他刚刚离开的手,不敢握实,只能拉着他的衣袖,金鸡独立地晃悠。
他看着地上的鞋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秘书,你陪我出席活动是有置装费的,下次咱能不给公司这么省钱吗?”
苏哪里知道,都没有人告诉她,她都花自己的钱买完了,现在才跟她来说有置装费。
“那我明天去公司可以补领这次的吗?”她有些傻地问。
他笑了一下,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漆黑的眸子里似有银晖在流淌,手虚握着她的手腕,让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给她倚靠。
“可以。”他回头给她回答,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她记得那晚的轻风,夜空中的圆月,他眼里的笑容,他手中的温度,和现在是一样的。
她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周承泽,你没有去出差,对不对?或者就算出差了,也早就回来了。”
苏已经从他微顿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她提了提嘴角,“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在装傻,你也在敷衍我的装傻。我之前说过,当我们两个人开始敷衍彼此的时候,我们这段关系也就算走到了尽头。”
“苏--”周承泽开口。
“那天晚上,应该是在你出差的第十天吧,从花店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你的车,虽然不是你惯开的那一辆,但是我认得你所有的车。”
其实当时就多看了一眼,鬼神神差跟了上去,那辆车的最终目的地是枫园,不是益园。
结婚之前,他问过她,益园和枫园她想住哪里,她说益园吧,因为他喜欢益园。
“如果不是下雨那天我碰到了你,你这趟差原本准备出到什么时候?”她语气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