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危机降临
第1章危机降临
林氏集团总部顶层,那扇号称能抵御八级地震的巨型落地窗,此刻正忠实地映照出城市黄昏的轮廓。
天际线被染成一片病态的昏黄,仿佛一块巨大的、正在腐败的淤青。
林予安独自站在窗前,脚下是蚂蚁般川流不息的车灯,远处金融区那些冷酷的玻璃幕墙正次第亮起,每一盏灯火都像一只冷漠窥伺的眼睛。
他背脊挺得笔直,西装一丝不苟,却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悬在万丈深渊边缘的危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摇摇欲坠的根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就在四十八小时前,林氏这艘看似坚不可摧的巨轮,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来自深渊的巨力狠狠凿穿。
一场精准、冷酷、毫无预兆的金融狙击,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冻结了集团所有的流动性命脉。
股价在恐慌性抛售中一泻千里,断崖式暴跌,交易所刺眼的红色数字如同泼洒的鲜血。
银行信用额度瞬间冻结,昔日拍着胸脯保证“共进退”的合作伙伴们,电话要么占线,要么直接转入了冰冷的忙音。
仿佛一夜之间,林氏这座大厦的所有承重柱,都被无形的蛀虫啃噬一空,只留下摇摇欲坠的空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予安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幽冷的光映着他眼底深重的青黑。是集团财务总监发来的最新邮件,标题触目惊心:【紧急:今日应付账款清单及债权人最后通牒汇总】。
他指尖冰凉,点开附件,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猩红的“逾期”标记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一笔,两笔……天文数字的债务如同冰冷的绞索,正一寸寸勒紧林氏的脖颈,也勒紧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猛地闭上眼,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不能倒。父亲还在医院里,靠着昂贵的药物和仪器维持着最后一丝气息。
几千名员工的生计,几万个家庭的饭碗,都压在他这具已经快被抽干的肩膀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像带着玻璃渣,一路刮擦着灼痛的喉咙。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近乎粗暴,仿佛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走出办公室时,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个象征着权力巅峰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林予安像一个在沙漠中绝望跋涉的旅人,徒劳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绿洲。他踏遍了这座城市所有他曾以为坚如磐石的关系——那些称兄道弟的银行行长、曾把酒言欢的资本大鳄、受过林家恩惠的世家故旧。
每一次拜访,他都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递上那份浸透了他最后心血的、字斟句酌的救援方案,试图用残存的信誉和未来的蓝图去撬动哪怕一丝怜悯。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张张同样紧绷、写满疏离和推诩的面孔。
“林少,不是我不帮,实在是……风险太大,行里风控过不了啊!”银行行长的叹息里带着虚伪的同情,眼神却飘忽着,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予安啊,现在大环境你也知道,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投资公司老总的胖脸上堆着无奈的笑,肥厚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
“贤侄,林家的事……唉,我们也是有心无力,自顾不暇啊!”一位世叔摇着头,眼神闪烁,仿佛林予安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瘟疫。
每一扇门都在他面前沉重地关上,每一次拒绝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刮擦着他仅存的自尊。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眼底深处的东西——不再是昔日的恭维或热络,而是赤裸裸的评估、权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跌落者的轻蔑。
他在那些或华丽或肃穆的会客室里挺直背脊,维持着林家继承人最后的体面,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青白印记,唯有那尖锐的疼痛才能提醒他不要倒下。
从最后一家风投机构走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林予安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轰鸣。
他扶着冰冷的灯柱,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酸水猛地涌上喉咙。
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被撕碎的枯叶。汗水和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狼狈地滑落。
灯光刺眼,车流喧嚣,他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孤魂野鬼,所有的骄傲和坚持,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没顶而来,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林予安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时,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侧响起,像冰冷的金属滑过玻璃。
“林先生?”林予安猛地直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抹去脸上的狼狈,循声望去。
一辆线条流畅、如同暗夜幽灵般的黑色幻影,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车内的光线昏暗,勾勒出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他的皮肤是冷调的白皙,薄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眸子,颜色如同最沉的墨玉,此刻正精准地锁定在林予安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同情,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赤裸的审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仿佛林予安此刻所有的脆弱、狼狈和绝望,都成了他眼中亟待拆解分析的标本。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一个猎手在评估一件唾手可得的猎物——估量着它的价值,盘算着如何享用。
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意,瞬间沿着林予安的脊椎窜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