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庭
宋衿符自从听了遥无寂的话之后,便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好像她既高兴赵怀思就是白玉骨的主人,又不高兴她是白玉骨的主人。
明明找到剑主人,就意味着距离剑灵只差一步之遥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呢?
她郁郁寡欢,来到赵怀思的武神殿。
这是一座靠近财神殿和紫宸殿的位置绝佳的纯白殿宇,进去之后,除了挂在院中的各种兵器上还能见到红色的缨绳,其余便全部没有了颜色,与她落英缤纷的群玉殿形成鲜明的对比,与东海龙王花里胡哨的龙宫,也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在昭示着殿主人的极致纯粹,不论是对剑,还是对人。
宋衿符迈步进去,不期然看到院中一角,悠然正坐着赵怀思本人。
“你比我推算的时间来迟了三日,是去做什么了?”赵怀思浅笑着抬头,手中端着一盏早就泡好的花茶,显然已经等她许久。
“你,在等我?”
宋衿符提着花篮过去,心下觉得奇怪。
她与赵怀思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总归自她升天后两人是没什么深交的,她是如何能料到,她自东海之后就定会回来找她的?
赵怀思坐在那里,看她越走越近,眸中藏的笑意也愈渐加深:“你去找阎王,阎王都同你说了什么?”
嗯?她为何要说,她去找了阎王?
“我自东海之后,未曾去见过阎王啊。”宋衿符实诚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你未曾去见过阎王?”赵怀思在一刹那,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可是不对,明明是她送宋衿符去到阎王殿的,也是她眼睁睁看着她气势汹汹冲进殿里去,说要好好质问阎王的,她怎么如今会跟她说,不曾见过阎王?
“难道我该去见阎王吗?”宋衿符被她问的有点懵,眼里清澈的疑问叫赵怀思知道,她当真没有在骗自己。
因为她,素来都是最了解她的人。
“那你这三日去了哪里?”她暂且抛下阎王的问题,循循善诱,耐心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要来找我的?你难道不是知道了一切,才来找我的吗?”
“我是知道你是白玉骨的主人了。”宋衿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我尚未知道一切啊。我但凡知道了剑灵在哪里,哪里还需要来武神殿找你。”
她笑笑,将白玉骨从篮子中取出来,推至赵怀思面前:“这就是你从前的剑,是吧?”
久未出过鞘的宝剑静静躺在白色矮桌上,周边云雾再缭绕,仙气再飘渺,也挡不住它身上闪耀的光泽,挡不住它身为天界独一无二的神剑的光辉。
即便几百年未曾有人打开过它,即便它尘封的岁月已经比它使用的岁月还要枯燥漫长,它依旧不骄不躁,安安静静,等着属于它的主人再现世,等着属于它的剑灵,重新归位。
若说赵怀思的神色在方才还能温柔地装上一装,那此时此刻,在见到活生生如假包换的白玉骨的这一刻,她便褪去了脸上所有的笑意。
没有了,先前伪装起来的淡笑,是一点也没有了。
“你来找我,只是得知了我曾是剑的主人,故而想来询问我剑灵的下落?”她问。
“是啊。”宋衿符不懂她话中深意,只是默默点头。
赵怀思看着剑柄上隶书所攥的白玉骨三字,眼角漾起微红,心下仿佛突然被抽筋挖骨般疼痛。
“既未曾去找过阎王,那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就是白玉骨的主人的?”她克制着自己,逐渐冷声道。
“因为黄鹤关的鬼王,遥无寂。”
“黄鹤关的鬼王?”
宋衿符点点头,想着既然她是剑主人,那便将剑的一切都告诉她也无所谓,遂将自己是如何从遥无寂处得到白玉骨、遥无寂又是如何告知她他是怎么得到白玉骨的过程先后简单陈述了一遍。
赵怀思听完之后,脸上倒是终于又泛起了笑,只不过,是冷的。
“先有七绝城的鬼王甘愿冒着得罪上天的危险送你升仙,后有阴司的阎王慷慨解囊给你地府的鬼符任凭差遣,如今又有黄鹤关的鬼王,愿意将白玉骨让给你,顺便给你说说几百年前亲眼目睹之事,你在鬼界的这两百年,当真是活的风生水起啊。”
这武神仙今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宋衿符觉得自己此番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但既然来都来了,她还是先委曲求全,问问剑灵的下落吧,不然岂不是白挨了这一通逆耳之言?
“还行吧,武神仙过誉了。”她谦卑道,“只是我已经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你是剑主人的,那你是不是也能告诉我,这白玉骨的剑灵,究竟身在何处呢?你们同归于尽后,你还知道她的下落吗?”
赵怀思又如同最初那般,定定看着她,眼里是如今的宋衿符永远都不会读懂的深意。
她道:“已经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你难道,自己从未察觉吗?”
―
阎王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他深呼一口气,召来宋斐。
“你把十方镜准备好,本君今日就要与她坦白这一切,即便她要怪本君,永生永世都不原谅本君,本君也不后悔今日做的这番决定。既然早晚要东窗事发,不如此刻一刀来的痛快!”
“何况,我相信小宋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她说不定是会原谅我的。”
他自己给自己打完气,看看宋斐身边空落落的地方:“小宋呢?”
“回天庭了。”
“回天庭了?”阎王诧异,“那她何时能再下来?本君好不容易一鼓作气,这再而衰,三而竭,那可怎么办?到时候可就不能怪本君违背约定了,本君是做好准备了的,此番是她自己不在……”
宋斐打断阎王因紧张而无法停止的喋喋不休:“她去天庭,是去找赵怀思了。”
“……”
阎王总算停下他不断开开合合的破嘴。
“赵怀思……暂时应当不会对小宋做什么吧?”他渐渐心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