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 - 松风渡 - 六初鱼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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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

风声鹤唳

大相国寺的风波传到卢府时,卢思菀正在窗前临帖,笔锋悬停在静字最后一笔上,侍女进来将此事禀报。

“备车,去国公府。”这几日家中祖母染恙,她侍疾在侧,又被父亲隐晦地提醒莫要过多牵扯进崔家与兵部,故而强忍着担忧未去探望。可听闻崔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构陷,她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避嫌,什么风言风语,在挚友面前,都算不上事。定国公府的门房见到卢家小姐的马车,恭敬地引了进去。

卢思菀步履匆匆,直奔崔泠书房。

崔泠正在批阅账册,阿满坐在一旁的小几上,面前放着饱满圆润的枇杷,她正仔细地剥着果皮。

卢思菀推门而入,她一眼看到安然无恙的姐妹俩,悬着的心才落下,快步上前抓住崔泠的手上下打量,“你们没事吧?寺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永嘉她她简直欺人太甚!阿满,你吓着没有?”她转向阿满,眼中满带着担忧。

崔泠反手轻轻拍了拍卢思菀的手背,“莫急。你看,我们不是好好的么?”她笑着,“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阿满应对得很好,没让她们得逞。”

阿满将剥好的枇杷肉放进小碟里,献宝似的推到卢思菀面前,“快尝尝,庄子送来的老枇杷树结的第一茬果子,可甜了。寺里那点小事,我才不怕呢,有阿姐在,她们讨不了好。”

卢思菀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她接过阿满递来的枇杷放入口中,“真甜。”卢思菀舒了口气,在阿满旁边坐下,“永嘉行事乖张,这次不成,只怕还有下次。”

崔泠拿起一颗未剥的枇杷,指尖摩挲着果皮上的绒毛:“她越着急,破绽反而越多。”她看向卢思菀,语气柔和,“倒是你,祖母身体可安好?”

卢思菀叹了口气:“陈年旧疾了,反反复复。父亲他……”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父亲近日被户部的公务缠得焦头烂额,又听闻了些风声,所以……”

“伯父身在其位,谨慎些是应当的。”崔泠点点头,“礼部清贵,最重名声清誉,远离是非之地是明智之举。你的情谊,我知晓的。”

“说什么傻话!”卢思菀握住她的手,“我们之间,何须这些虚礼。但若有我能做的,你尽管开口。至少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她看着崔泠眼下淡淡的青影,“你看你,又清减了。账册文牍永远看不完,兵部那边……”

提到兵部,崔泠的眼神微凝。她示意阿满再去洗些枇杷来。

阿满会意,细心地把门带上。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气氛沉静下来。

崔泠压低声音:“兵部核查,咬得很紧。他们似乎认定了北境军需账目有问题。”

卢思菀也压低声音:“礼部虽不涉钱粮军务,但父亲偶尔归家提及朝中风向,语焉不详,此次风波背后,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崔泠沉吟片刻,“西越使团即将入京?”

“是,父亲正为此事筹备,忙得不可开交。”卢思菀点头。

西越与我朝边境,尤其是西南边陲,商贸往来频繁。粮、盐、铁器皆是重要物资。”崔泠缓缓道,“当年北境大雪灾,朝廷紧急调粮,除了征集,是否也曾通过某些渠道,从西越或其他藩属国临时采买过粮食,尤其是通过一些民间背景复杂的大商号?”

“你是怀疑当年那批问题粮的来源,可能与两国贸易有关?有人想掩盖这条线?”

崔泠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兵部和户部查国内账目,若有人做了手脚,必然严丝合缝。但两国贸易,涉及邦交、商贾、地方官吏,环节更多,水也更浑,反而可能留下不易被察觉的破绽。”崔泠分析道,“而且,若真涉及跨境,礼部因接待使团,反而可能接触到一些外围信息。”

“我明白了,”卢思菀心思电转,“父亲近日忙于使团接待,府中常有相关文书誊录或宴席筹备的琐事。我可借帮忙整理誊抄父亲带回家的非核心文书、或打听筹备宴席所需采买名录的机会,留意是否有与五年前赈灾大商号相关的名字出现,尤其是涉及与西越或其他外邦商贸往来的记录。若有,或许是条线索。”

“思菀,此事只需留意,不必深挖。有蛛丝马迹,记下告诉我即可。”

卢思菀郑重道:“我知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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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谨记崔泠的叮嘱,不再靠近后厨。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府中人员流动同样频繁的浆洗房和靠近外院马厩的下人聚居区。

她依旧是那个待人友好,手脚勤快的表小姐,帮着浆洗房的嬷嬷们分拣晾晒衣物,或是蹲在马厩旁看小厮们刷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一日午后,阿满在浆洗房帮忙。几个粗使仆妇正将晾晒好的衣物收拢叠起,其中一人嘟囔着:“这王娘子也真是,前儿送来的那件外衫,袖口沾了好大一块墨渍,洗都洗不干净,害我被嬷嬷说了几句。”

另一人接口道:“可不是,听说她家那口子最近手头阔绰,常去西街那家新开的醉仙楼吃酒呢,还嚷嚷着要给她打支新镯子。”

“那地方可不便宜,她男人不是在外院管车马的吗?哪来那么多闲钱?”先前那仆妇惊讶道。

“谁知道呢,许是走了什么运道。”几人议论着,很快又转了话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满不动声色继续帮着叠衣服,心思却活络开了。她借口去找花匠问新移栽的牡丹,绕路经过外院车马房附近。

远远地,她看见王管事娘子的男人,那个姓赵的车马管事,正指挥着小厮套车。

阿满没有停留,快步离开。她将听到的闲言碎语和看到的细节,一五一十告诉了崔泠。

王娘子负责采买,接触送菜人;她男人管车马,方便内外传递。突然阔绰,”她眸色一凝,“阿满,莫要再刻意关注他们,这事我来处理。”

卢思菀那边也终于等来了机会。

西越使团入京在即,礼部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卢侍郎更是数日未曾归家,连换洗衣物都是派人回府取。

卢思菀主动揽下了为父亲整理送衣物的差事,每次去礼部衙署外的值房交接,她都刻意多停留片刻,与相熟的小吏或父亲身边的老长随寒暄几句。

这日,她又去送衣物,恰逢父亲的长随抱着一摞誊录好的、关于使团下榻驿馆一应布置和采买单子的副本出来,准备归档。

卢思菀眼尖地瞥见最上面一页的角落,列着几家负责提供驿馆日常食材的商号,其中一行清晰地写着:“果品点心采办:城南丰泰记、四季鲜果行、泰盛行”。

她状似无意地指着那名单问长随:“张伯,这采买单子看着真繁琐,连果子点心都要分几家买呀?这泰盛行名字倒是大气。”

长随不疑有他,随口答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泰盛行是老字号了,专做西边来的精细果品和稀罕干货。这次使团里有位副使大人,点名要吃他们家的金丝蜜枣和一种西越特产的什么……香橼糕。所以单子才特意把他们列上。”

西边来的,专做南边果品干货。卢思菀不再多问,只笑着应和:“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

回到府中,卢思菀铺纸研墨,将今日所见所闻,连同泰盛行的名字及其与西越副使的关联,仔细写下。

她甚至凭着记忆,将那份采买单子上泰盛行的书写格式和位置也简单描绘下来。

她没有直接去定国公府,而是将信笺小心封好,交给贴身丫鬟,让她务必亲手交到崔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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